虞敬轩说话时的语气太过温柔,竟让官珞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到底是告诫还是威胁,大抵是两人之间贴得太近了一些,虞敬轩凑在官珞耳边说话时,喷吐出的气息抚在脸颊上,惹得她面颊有些发烫。

官珞深吸一口气,沉着脸再问道:“我还有一点没想明白你……”

“吱呀”一声推门的声音响起,官珞被声响惊动,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就瞧见一个穿着差役服侍的男子站在门外,有些局促地看着屋内的两人,手搭在门上却是开也不是推也不是:“两位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崔大人让我来通知二位大人,赵家村昨夜粮仓起火发现一具焦尸。”

差役说完扭头就跑了,走时还顺带帮官珞关上了门,徒留官珞同虞敬轩两人面面相觑。

嘤嘤嘤,真没想到两位大人竟然会是这样的关系,也没想到官大人居然这么攻!果然御史都是些文弱书生,瞧着刚才王大人被官大人粗暴地压在书架前那苍白中透着绯红的脸色……

直到前来传话的差役红着脸跑开了,官珞才反应过来此时二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先前剑拔弩张时不觉得,现在反应过来不免有些尴尬,连忙松开了虞敬轩的衣领想要往后退开两步好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官珞刚想往后退,先前一直保持安静的虞敬轩看着官珞神情微动,毫无征兆地伸手一把扣住了官珞的腰,官珞还未来的及惊讶两人的位置便被掉了个个儿,现在轮到她被虞敬轩抵在书架前动弹不得了。两人位置交换呼吸纠缠,官珞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沉在虞敬轩眼中的微光,像是幽潭之水深沉平静,直看得人心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入。

官珞咽了下口水,理智在片刻游离后又被拽回,故作凶恶地瞪向一脸平静地压在她身上的虞敬轩咬着后槽牙骂道:“登徒子,还不给我放手!”

虞敬轩一脸沉静地看了官珞几秒,看得官珞心里直发怵本能地动了动胳膊想要挣开虞敬轩的桎梏,结果却被虞敬轩用更大的力气箍住了腰:“官珞,有些事情我不想你知道的太清楚,也是为了保全你,我是什么目的你不要再问,即便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要听好了。”

虞敬轩看着官珞的眼睛说得异常缓慢,一字一句地说给官珞听,像是想要将自己的诚意也包含在这短短的几字之中传达出去,语气和眼神中都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所做之事绝不违背大睢国法,易不会有害大睢国运,也不会牵连无辜之人,更不会来害你,所以你要相信我,官珞。”

官珞神情复杂,知道这大约是与虞敬轩相遇的这几日来他说得最真诚的一段话,莫名觉得喉头一阵发涩,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那你也该知道,你什么都不肯相告,仅凭只言片语就想我相信你,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虞敬轩闻言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官珞会这么说,愣了片刻后自嘲式地轻笑出声,松开了扣着官珞腰的手往后退开了两步道:“可是,师侄,现在你能相信的只有我。”

官珞皱眉,知道虞敬轩此言非虚,赵家村中接连发生凶案且案情未明,村中本就关系复杂致使案情扑朔迷离,又有崔昊这等草菅人命的糊涂县令搅合在其中,当真就如虞敬轩所说她现在所能依仗的只剩下他了。

可他虞敬轩真的能信任么?

只是现在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官珞权衡再三,只能同虞敬轩暂时约定,她在赵家村中行事他虞敬轩不得再行阻碍之事,得了虞敬轩保证,官珞这才半信半疑地出了县衙往案发地点赶去。

赵家村近日来怪事不断,前几日村中神婆王氏突然暴毙,死后被人悬挂在村中用于祭祀的祭坛之上,当夜王氏家中便起了火,火光冲天烧了一夜差点蔓延烧至后山酿成大祸,昨夜村中粮仓又紧接着起了火,火被扑灭后竟发现一具焦尸,尸体已被大火烧至碳化,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人形,村民惶恐中便报了官。

等官珞等人赶到时粮仓周围稀稀落落地围了一圈村民,各个面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站在人群中的小慧父亲一眼便瞧见了官珞,眼睛亮了亮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暗了下去,神情显得晦涩不明。

官珞也恰好看见了小慧父亲,正想上前询问些情况却被前方一穿着灰色粗布衣衫的男子打断。那男子冲着崔县令和官珞拱手行礼,而后冲着因为缺乏锻炼跟着官珞一路赶来而气喘吁吁的崔县令有些为难地道:“崔大人,村中接连出事,我爹也因此重病不起,村民们都人心惶惶的怀疑是鬼魅所为,您可得想想办法啊……”

男子开口的声音沙哑低沉还透着疲惫,官珞听到对方的声音微微一怔,抬头仔细打量眼前站着的男子。男子身材算不上高大却瞧着壮实,皮肤偏黑,眼神中隐约透着凶意。

崔县令按着胸口喘着粗气,日头高起晒得他头昏脑胀,心中不由得一阵叫苦,本来像这样的场合他是决计不会过来的,谁知听闻此消息官珞要过来瞧瞧也就算了,人家是名捕专职做的便是这些,可哪里料得到一听官珞要去,那御史王大人也说要去,这府上的两尊大佛都来了,他也不好再推脱着不来,只能随同二人骑马赶了过来,一阵颠簸之下险些叫他闪了腰。

见崔县令半天没有回话,那男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神色间有些不耐:“大人这样下去可是要……”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崔县令抬手制止了,崔县令喘匀了气伸手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宽慰道:“赵解,我知道你心切,出了此等命案,本官作为父母官也很是忧心,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

见赵解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崔县令指了指官珞和站在官珞身侧的虞敬轩,端出一副严肃的神情道:“你便是不信任本官,这还有京中来的御史王大人同官捕头在,难道你觉得以这二位大人的本事还解决不了此案?”

赵解看了看官珞,官珞前两日就已经来了村中还在村中住了几日,这几日他对官珞也是略有耳闻,又看了看站在官珞身侧负着手四处张望的虞敬轩,心里明白了崔县令的意思,点头应下不再多说些什么。

官珞同虞敬轩对视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赵解的方向,虞敬轩瞥了一眼同崔县令站在一起一脸凶相的赵解,冲着官珞微微地点了下头,而后向着官珞的方向凑近了些,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地握住了官珞的手,在官珞的手心中写下了一个“静”字。

这是要她静观其变的意思?

官珞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虞敬轩,抿着嘴唇细细地品着虞敬轩写在她掌心中的“静”字,最后冲着虞敬轩眨了下眼,算是认可了虞敬轩的意见。

直到此时,官珞算是彻底明白了之前虞敬轩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官珞装模作样地冲着虞敬轩拱了拱手,给他安排任务:“劳烦王大人同崔大人留在外间询问村民,我同仵作还有钱捕快进去勘验现场。”

崔县令巴不得不要进去,听见官珞这般安排忙应了下来,见虞敬轩不答话生怕虞敬轩一个想不开也要进去瞧那可怖的焦尸,忙开口劝道:“王大人你我二人都是文官,这勘验现场的事情就托付给官捕头吧,我俩进去了怕是官捕头会嫌弃我等碍手碍脚。”

后半句话崔县令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口的,虞敬轩倒是真怕自己跟进去了会惨遭官珞嫌弃,是以没再勉强,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冲着官珞叮嘱道:“那就辛苦官捕头了,还请官捕头仔细检验,务要遗漏了什么。”

官珞颔首,招呼上站在一旁等候多时的仵作老张和钱捕快进了已被大火烧得只剩下一些木质房梁在的粮仓内,临走时想起什么,向着小慧父亲刚才所站的方向望了一眼,却不见了人影,想来应该是早已离开了。

进了粮仓内,官珞在钱捕快的指引下见到了那具已经被烧得碳化了的尸体,尸体有部分地方已经露出了森然白骨,且白骨已被大火焚烧得几乎要化成飞灰,显然是在被大火焚烧之前就已经裸露在外,官珞蹲在一侧皱着眉示意仵作可以开始验尸。

仵作老张十九岁时继承父业做了这仵作的行当,如今算来也已经干了有三十多年,只是恐怕他这三十多年验尸得来的经验还不及这两日的多,前日是被开膛破肚,今日是被焚尸,接二连三的凶案,别说那些村民了就是他都不免怀疑是否是鬼魅作怪了。

例行检查完毕,仵作老张边收拾工具边同蹲在一侧看他检验尸体的官珞汇报道:“这尸体已经有白骨化的现象,死了应有月余,外表被大火焚烧得太过厉害,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害,所以到底是因何而亡这个我暂时也判断不了,看死者的骨骼较小推断死者因是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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