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里夜晚有些凉,军训基地里的人大多都穿上了薄薄的长袖外套。

表彰大会不过是每个班都选出来的标兵,在晚上大点名时站上主席台,一字排开。

和底下的同学一起,听总教官的训话。

男生和女生依旧是分开站的,何榆没有胆子在主席台上乱动,也就没有习惯性地去寻找傅云实的身影。

“何咕咚,感觉你今天精神有点恍惚,还在想傅云实呢?”从训练广场回宿舍的路上,白天意味深长的那个室友挽着何榆的胳膊,笑嘻嘻地顶了她一下。

“没有,”何榆摇摇头,从不承认自己的情绪与他有关,“我只是饿得有些恍惚。”

回宿舍的路上有一个不大的小卖部,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排队买夜宵。

她从口袋里找了军训基地的储值卡,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我去买桶泡面,你先回去吧。”

何榆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和朋友手拉手做任何事的人,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既不浪费别人的时间,也不用因为迁就朋友,而丢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以前在中学,商简凑巧也是这样的人。

上了大学后,她也庆幸自己的室友不是凡事都全体出动的小姑娘。

小卖部后面有一排开放的热水池。

何榆买了盒泡面,又拿上一瓶汽水,才走出小卖部,绕到水池接上水。

夏天山里微微的风吹在身上,让她甚至有了初秋的错觉。

何榆就近找了一处路牙,一天的训练已经让裤子蹭上不少的灰尘,她索性直接坐下,双手捧着泡面,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山区的星星很多,每一颗都很清晰。

深蓝紫色的天空很高很高,基地里的树郁郁苍苍,高耸得仿佛能通往那星空。

风一起,树叶就跟着沙沙响。

“再不吃,要坨了。”

再度听见这个声音,何榆已经没有了惊诧。

她也没有再回过头去看傅云实,而是自然地低头,把固定泡面盖的叉子拔掉,咬着叉子掀开泡面。

一瞬间腾起的雾气模糊住她的视线,何榆一只手扇了扇风,由着傅云实自然地坐到她旁边:“我觉得最近你有点阴魂不散了。”

“凑巧。”他应对自如,掀开自己的泡面。

也懒得去猜傅云实说这话是不是有反深意,何榆用叉子卷了泡面就往嘴里塞:“哦。”

汤汁滴在舌尖,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美味的味道四散开来。

何榆抬起泡面看了一眼外包装的颜色,又扭头去看了他手里的那桶。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味道。

后知后觉。

见她看过来的动作,傅云实漫不经心地用叉子在桶里搅着,嘴角却突然上扬:“突然有些怀念以前。”

以前打B市校际辩论赛时,前一天晚上他们一定会熬夜做材料确认,饿了就一起在社团活动教室里吃泡面。

当时的辩论社副社长是位学姐,学姐如果一晚上都要闻着教室里散不去的泡面味,一定会炸毛。

所以他们通常都被赶出去,穿着校服的衬衣西裤,在走廊里靠着墙蹲成一排,每个人手捧泡面。

像极了落魄社畜。

“你也会怀念以前?”毫不走心地笑了一声,何榆只觉得自己突然没了胃口。

早就被她阴阳怪气惯了,傅云实倚着旁边的电灯柱,挑起眉,淡笑着看她:“你不会?”

会啊。

不仅会怀念,甚至一不留神,就连泡面都顺手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那个口味。

“别矫情了。”何榆咬着塑料叉子,抬起头瞥了傅云实一眼。

她以前在动漫社的图摄部打了一段时间的杂。

都说打光有讲究,不同的打光方式和技巧,都会让画面看上去的感觉不同。

傅云实坐在路灯下,侧着脸,斜上方的路灯打下来,倒是有点伦勃朗光的味道。

棱角分明的脸被衬得更加立体,眉眼天生的优越,让这一幕像是电影里的画面。

他任由她打量着,直到何榆低头又塞了一口面。

“我听见她们叫你……咕咚?”

嘴巴里塞着泡面,何榆的心一梗。

猝不及防地被提及这件事,她觉得自己现在就能把泡面扣到傅云实脑袋上。

强忍着想揍他的冲动,何榆将嘴里的面咽下:“你还记得联欢时,你曾经送我的东西吗?”

傅云实的记性倒是挺好:“百年孤独?”

“迅速念十遍。”这不假思索的回答,让何榆感觉自己要犯心梗。

“百年孤独,百年孤独,百年咕咚……百……?”认真念着的人,在嘴瓢后突然懂了什么。

何榆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泡面。

抿起嘴唇,外号的始作俑者一改刚刚的活跃,陷入沉默。

瞅着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何榆倒是淡定,拿面巾纸仔细地擦擦嘴,站起身拍拍土。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依旧坐在原地的傅云实,好心地又抽了一张面巾纸放在他的帽檐上,幽幽地甩下一句话,转身将泡面倒掉:“我还有个古代名字,独孤榆。”

傅云实:“……”

他真的是觉得那本书写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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