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十二月初八,申时,户部司金署公廨内。
这一天是腊日,民间俗称“腊八节”,家家户户都要供奉酒菜、上香祈愿,祭祀祖先和神灵,以保佑来年平安康泰。眼看着即将到了下值的时候,整个户部衙门里的人都喝着茶、聊着天,脸上挂满了笑容,单等着酉时一到,便下值回去,与家人一起过节……
忽然,有十几位东宫的太子亲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一位伍长大声喝道:“哪个是户部经历徐无病?!”
司金署内值事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那主事章博急忙向人群中一点,道:“他就是徐经历……”
那伍长雄赳赳气昂昂走到了徐无病跟前,凛然说道:
“奉太子口谕,户部经历徐无病,胡作妄为、欺下罔上、利令智昏、可恶至极,着即押往刑部大牢,听候谳审!”
伍长说完做了个手势,说道:“徐经历,请吧……”
旁边的宋锦桦却拦阻道:“徐经历究竟所犯何事?你们东宫的人也不能仅凭一道口谕,就随意羁押朝廷命官!……”
伍长冷喝道:“你有什么话,去跟太子讲吧,我等只负责带人……”
宋锦桦正欲再辩,徐无病却摆手道:“算啦,老宋,我就跟他们走一趟,看他们又能怎样……”
说罢,徐无病昂首阔步而出,伍长看他这气势倒是一愣,随即便挥手命那一队亲兵跟上……
徐无病这一被抓,可就急坏了好多人。
户部主事宋锦桦第一时间便将详细情形禀明了户部尚书秋明礼。秋明礼又命他派人赶往徐府通知,宋锦桦见事态紧急,便亲身赶到了徐府,将徐无病被抓之事尽皆告知了总管董来福。
舒恨天知晓此事后,便来到后园与胡依依商议。书仙叹道:
“老姐姐,果不出你所料,这无病小老弟,瞧不出他年纪轻轻,倒有一股子血性,你才与他讲了太子挪用巨额库银之事,他便敢公然上门追讨……虽不过是螳臂挡车,但这一份血气之勇,却也着实令人佩服啊!”
胡依依笑道:“小舒,咱们这位徐公子,可并非寻常人物啊,众人往西,他偏要往东,世上凡人均不敢为之事,他却偏要为之……”
舒恨天也笑道:“要不然,他身上也不会藏着一支七音魔笛了……”
胡依依正色道:“那七音魔笛乃我妖族圣物,在那天宝名录中亦被列为四星灵器,此笛内蕴强大魔力,寻常凡人若是长期带着,轻则心智紊乱发狂,重则魔力反噬元神,以致身魂俱殒。你看他一直配在腰间,身体可曾见有丝毫损伤?!”
舒恨天道:“老姐姐,你那日在亭子里,让无病小老弟将笛子取出,与你看了半日……你当真确定,他身上的那支笛子,便是七音魔笛?”
胡依依道:“七音魔笛,黑者曰九皋蓝者曰飞琼红者曰凤鸣紫者载梦金黄者吹金白为暮雪青为清髓。徐公子身上所配者,通体玄青之色,正是魔笛清髓,乃是七音之首!……据闻,那清髓魔笛,闻之能平心静性、去魔成真,若于月圆之夜吹奏,则魔力更甚……”
舒恨天问道:“我的老姐姐,你那日在黄鹤山,又怎地着了他的道儿?你这一千二百年的修为,竟挡不住这小子的一支笛子?!……”
胡依依却道:“小舒,那一晚,我蹑着天蓬的踪迹,行至黄鹤山下。只见头顶一轮中秋圆月,正自当空郎照,在皎皎月色下,徒闻一阵笛音传来……那笛音时而清越、时而低婉,曲音变幻,悠扬悦耳,端的是美妙至极……直听得我沉浸其中,只觉自己浑身舒畅、心中欢喜莫名……渐渐地竟至于悠然忘我,不知身在何处……哪料想,不知不觉间,便已露出原形,竟被那区区一个捕兽夹给夹住了,待我惊觉之时,却已然回天无力……”
舒恨天不禁面露愁容,道:“照老姐姐所言,无病老弟的这支笛子,对我等妖类……可委实不妙啊!下次若再逢月圆之夜,我岂不是要逃之夭夭?……”
胡依依道:“非也!我等原为兽类,得天之幸,修至妖化之境,虽能脱却五行道法,免受轮回之苦,然妖与魔仅一念之间也!修炼时一念之差便即堕入魔道,此生修真无望。若能得清髓之助,尚可去魔存真,心性不改……有此笛在,实乃我妖族之幸也!”
见舒恨天兀自沉吟不语,胡依依笑道:“我说小舒啊,你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居然怕起小无病的一支笛子来啦?……”
舒恨天忧道:“我说老姐姐啊,你运气好,有美男子来救你……我若是露出了原形,瞧我这身板,几只猫就能把我给对付了,这可咋办呐……”
胡依依“呸”了一声,笑道:“你也莫要杞鼠忧天了……我看你这一身的老肉,猫见了也未必肯吃你……其实姐姐我算过了,中秋那一晚,恰正是应着我的天劫,正所谓天道彰彰、劫数难逃也。多亏了徐公子相助,我方得渡劫飞升……下回,纵然徐公子再吹奏清髓之曲,你只需秉性持正、收摄心神,护住元藏,不为所夺,非但不会显露原形,那笛音或能对你的修炼还有助益呢……”
舒恨天松了一口气,道:“老姐姐也不早说,害得我正寻思着,过几日又是月圆之时,是不是该找个地儿,远远地躲将起来……”
胡依依笑道:“你这小舒鼠,随便刨个地洞一钻,不就得啦……”
舒恨天却又问道:“老姐姐……如此来看……那无病老弟,却是我妖族之后?……”
胡依依道:“这个……难说,七音魔笛虽是我妖族圣物,但散落世间已久,也不能仅凭一支笛子,便断定徐公子乃妖族之后。更何况,听徐公子曾言,他小时在山阴县徐家庄长大,父母都是农人,之后突遇灾荒,父母双双病亡,以致于孤身逃难,来到杭州……”
舒恨天道:“只怕那两位农人只是无病老弟的养父母罢了,他的亲身父母,必另有其人……”
胡依依道:“且先不管这些,如今徐公子身陷刑部大牢,我们也不能闲着……”
舒恨天也学着无病的样子,双手作揖道:“老姐姐神机妙算,这第一步已然奏效,这第二步么,便请老姐姐示下……”
胡依依道:“今日正是腊日,皇帝喜好热闹,今日必不会呆坐深宫,此时或已在这长安城四处溜达了……小舒,你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火灭hu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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