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曹家大公子曹恂么?”赴宴路上,阴灵迦又向灵遥显摆:“每个人都夸他是咱们这一辈最优秀的男子!”她脸上搽粉、唇点胭脂,打扮得像大人一样。

“我们来沙州时遇见过他,他帮了我们。”灵遥简简单单地说。“呵,你没认错人吧?”阴灵迦有点意外,撇嘴说不出什么来。

曹氏府第外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男女宾客分开从正门两旁进入,曹家男女主人亦分别携子女在门前迎接。“曹恂在那边哦。”阴灵迦伸着脖子往男宾一侧看,却被人来人往挡得根本看不见。

府内灯火辉煌,宽敞气派,仆从众多,灵遥感觉这里比自己家还要大一些。阴家二小姐,二夫人年已及笄的女儿阴灵逸领着两个妹妹拜见各位夫人,灵遥看见娘文静地立在索夫人身后,礼节性地笑着,见了女儿则调皮地眨眨眼。

然后,女孩子们聚到后花园的花厅中。这群少女的中心,是索夫人的娘家侄女索静君,才十来岁年纪就能让大家围着她转,娇蛮如阴灵迦,也热络地凑近她。

“我好像没见过你呀。”索静君骄傲地看向灵遥。阴灵迦替妹妹答道:“她是我家四夫人的女儿,刚来沙州不久。”“哦。”索静君毫不热情地笑了笑,再不理会灵遥。

灵遥有些无所适从,女孩们聊的话题她不懂也不感兴趣,插不进去一句话。她默默低头用饭,听她们议论谁的衣裙精美、谁的首饰名贵,唯一耳熟的是曹恂,大约所有女孩都对他有好感。的确,那日短短一遇,她对他的印象也极好。

花厅外响起轻轻几声咳嗽,灵遥心一动抬起头,看到有人慢慢踱来,恰是她想到的人托自己送信的男孩。男孩成为曹氏骨血以后,已非当日寒酸模样,穿着崭新的石青色绸衫,发髻盘得光滑。但是,他的脸上仍是沉沉的病态,显然病还没好。“那人是谁?”有女孩问道。

“曹家新来的病秧子,叫曹怿吧?”索静君快人快语,引得众女孩一阵笑,连他的妹妹曹怡也跟着乐。

曹怿恍若没听清,朝女孩们笑着点了点头。“听说他只比曹恂小一个月,两兄弟可真不像。”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瞧不上他的出身:“真是一朝飞上枝头啦!”

灵遥听不下去,这些话太刺耳。她悄悄起身,出了花厅向他走去,为什么别人都认为他交了好运?谁能理解他失去母亲的可怜?

曹怿背手而立,就这么等着她来到面前。“我听说了你的事。”她不知如何表达好:“请节哀顺变。”“哦,没关系。”他居然是颇为无所谓的表情:“我本没指望你能把信送到。”

莫非他在强忍难过?她关心地问:“你是不是还不太适应这里?”“你不也是?”他犀利地反问一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从小四处流浪,到哪里都适应得很!”

她不说话扭开脸,结果瞧见女孩们冲他们指指点点,索静君不高兴地皱着眉,像是不满她私自离席。“你猜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他忽地问她,下巴一扬指向索静君。

她摆头猜不出,凭什么要跟她们站在一起?“是脸面!”他深奥地用手指一点脸颊,提议道:“我们不妨离她们远一些。”

她正有此意,于是跟他躲开她们的视线,拐进另一处院落。走得快了,他又连咳几声,令她想到同样生病的娘:“你的病还没好呀?”“我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大概好不了。”他不在乎地说。尽管寥寥几句,可她能品出他和他母亲贫穷多病的过往,有多么的苦。

“啊哈哈……”一群男孩的哄笑声盖过他的声音,他们俩一齐看过去,院中有一棵在沙州少见的高树,树下围着几个少年,其中一个是她二哥阴灵远。

她大致认齐了家中成员:二夫人朱氏生有次女灵逸、次子灵远和三女灵迦三夫人任氏生有长子灵途。

灵远和灵途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关系却实在谈不上友爱,她总共也没跟哥哥们说过几句话。

一条狗汪汪叫着在少年们身周蹦跶,她顺着众人视线,见高处树枝上伏着一只小小的野猫,棕黄的毛色斑驳而杂乱。

那条狗时不时跳起来抓挠树干,做出要爬树的样子,叫声更大,小猫怕得往树枝前方挪蹭。又细又长的树枝,一动便颤颤摇晃,将小东西吓得够呛。

“野东西怎么还不跳下来?”大家咧嘴乐着,看来是他们故意放狗把小猫一步步逼到树上,以此取乐。阴灵远踹了一脚树:“别急嘛,我看这畜生不是被晃下来,就是树枝断了摔下来。”

嘈杂之中,小野猫发出“咪呜、咪呜”地哀叫,灵遥听得分明,忍不住跑上前去。“管什么闲事嘛。”曹怿嘟囔一句,没有跟上她。

“二哥,你们别吓唬它了。”她冲到阴灵远身边制止。他们正在兴头上,被妹妹一搅,阴灵远顿感没面子,不耐烦道:“去去去,一边玩去!”

她站着不动:“干嘛欺负弱小?”“从外边溜进来的野东西,脏了吧唧赖着不走,我帮曹家清理出去不行吗?”阴灵远黑着脸辩解。

她仰头盯着可怜的小猫,突然一跃而起抱住树干,蹭蹭向上攀爬,眨眼间窜上去丈余。人和狗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这位世家小姐竟然身手矫捷、性子又这么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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