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人,你就一直堵在这里?

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韩安国直接懵逼了。

不带这样玩的啊!

能不能讲点道德,讲点道理,讲点法律?

你堵在这里,万一出现什么三长两短,忽然嗝屁了,谁来担责!

于是乎,韩安国苦笑一声,道:“老人家!吾也是奉命行事,君就别为难晚辈了。即便大人堵在这里,也无法更改诏令啊。难不成,大人打算抗旨吗?”

“抗旨?”老者点了头,将鸠杖递给陈尊,道“阿尊,帮吾拿一下。”

“唰!”

然后他面目狰狞,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右侧的衣服给拽开。

数道伤疤出现在他的肩头。

老者指着伤口,激昂慷慨地说道:“老朽出生时,始皇帝一统六国,匡天下。一十六岁之时,吾有感暴秦酷刑徭役之罪,投军于高祖帐下,随高祖征战沙场,杀入函谷关。”

“三载之后,淮阴侯拜大将军,吾有幸为之驱使,随大将军为高祖征战四方。加冠之后仅一年,高祖创建大汉,吾之袍泽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盛世。”

说到这些,他的眼中不由得泛起白色的泪花。

“惜惠帝早逝,吾感万事沧桑,又恐百年之后无人送终,遂退伍还乡,成家立业。”

“原以为,吾之一生,可安享晚年,在盛世中离世。然,今岁,天降灾难,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仅吾平阴之地,绝收之地多达数十万亩。”

“吾之子孙,皆不幸,为驱赶螟虫,不幸身亡。然在吾等绝望至极之时,白御史捧圣诏来此,调函谷关仓廪,放库粮,存吾平阴之民!”

老者盯着韩安国的眼睛,涕泪俱下,哀鸣一声:“此等恩情,岂能不报?吾之一生,从未抗旨,但这一次,哪怕韩公给老朽定一个抗旨之罪,老朽也认了!”

韩安国不敢马虎,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条丝绸手帕,为其擦拭眼泪。

原本他以为,此人仅仅是当地一名德高望重的县三老。

没想到!竟然还是和高祖打天下的老兵!

跟随韩信,刘邦征战过沙场的老兵!

自古以来,军队之中就重视资历。

虽然官至中尉卿,但是面对老者,他还是心里发怵。

老者虽无官职,但其经历,一人可比三公!

当初跟随高祖打天下的老兵,恐怕已经所剩无几。

在崇尚恩情的大汉,推崇孝道的大汉,这种人就是国宝级别的存在。

别说是他中尉卿,哪怕是刘彻来了,也要恭恭敬敬地为其穿履,背负在身,甚至亲自喂食,尊称老父。

给你定一个抗旨之罪?

韩安国都快要被这一句话给吓尿了。

虽然他自己也是一个天命之年的老头,但是眼前这一个明显是一个比自己还厉害的大牛!

勤勤恳恳工作这么多年,可不能最后出了差错!

定罪是不可能的!此事已经超出中尉卿的管辖范围了。

自古以来,处罚三老,甚至是年老之人,必须由宗正卿上报宗庙,祭奠皇天后土,由皇帝痛斥,亲自声陈罪责,最后断鸠杖,除三老之名。

程序不走,直接审判,那么汉家百年来培育的孝道传统就被连根拔起,民心尽失。

这个责任,谁也背负不起!

“这……大人,赶紧盖起来,别着凉了。”

韩安国蹑手蹑脚的帮助老者将身上的衣服穿好,在一旁拱手陪伴。

“韩公,老朽已经几十年没有求人了。如今求君,君就答应了吧!”老人从陈尊的手中接过鸠杖,用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哀求。

“扑通!”韩安国蓦然俯首在地,泣声道:“大人……吾给你跪下了!吾真的无法做主。若白明哲带不回去,陛下会将吾等治罪的。”

老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唉!”

“所以,吾才让韩公带吾回去,老朽愿一命抵一命!”

“啊呀!”韩安国气的直接用手拍打地面。

白明哲看着二人,急忙也跪在地上,郑重一拜,道:“三老,明哲惭愧,真的受不起君这种做法。”

“不!汝受得起!”老人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若汝受不起,那么除陛下之外的天下官吏,没人受得起!”

“老人家,还是让开吧。明哲到达长安,自然有保命之法!若一直拖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君徒增疲劳。”

“是及,是及!”韩安国猛地点头,“拖在这里,仅仅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白御史且安心。老朽身体健壮得很。”老者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漏风的牙齿一张一合,道:“只要老朽守在这里,君就不会有事的。哪怕是老朽明日不幸去世,只要还尸体在这里,他们也别想离开!”

我去!

韩安国头都大了。

刘彻派自己来可,从来没有说过会有这种情况。

这真的要是把尸体放在门口,又有不许挪动的临终遗言,除非陛下、宗正卿亲至,以后辈之名祭告上天,亲自装棺。否则,谁也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至于另外开一个门口之类的行为,是在挑战死去三老的尊严,会被全天下唾弃。

这个罪名,哪怕皇帝,也担当不起!

白明哲俯首在地,道:“老人家,明哲所言非虚,只要到达长安,吾活下来的几率超过七成!君没有必要拼尽自身的名声为明哲拖延时间。”

“七成!仅仅七成!万一陛下恼怒,汝还是有三成几率死亡!”

白明哲低着头,道:“吾相信,那三成几乎不可能发生。所以,大人,看在吾为代国征调粮食的份上,还是让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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