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电台,阿怂才发现自己鲁莽了,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大晚上的精神也不太好。

首先他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地址,其次他应该让藤井孝在电台里和他周旋才对。

迷茫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的手机响了。

line上弹出了藤井孝的信息:北上君,你的手机现在还在放着电台,你可以边走边问。

天无绝人之路啊,阿怂插上耳机,开始边跑边在电台里和那个人解释,“伙计,别这么负能量啊,你可以仔细说说你的故事,我看看有没有能帮到你的。”

其中,他确认了那个人的ID:【无人爱的灰熊】。

“灰熊桑,或者灰熊君,我不清楚的你的年龄,所以稍有冒犯还请多原谅。”阿怂在街头无意义地慢跑着,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抬头一看很多办公楼都没有熄灯。

弹幕已经没有时间去吐槽阿怂为什么不骂人了,他们也好像感受到了一点不对,都在弹幕里纷纷安慰,除了一些喷子依旧发一些侮辱言论。

灰熊桑在几分钟过去后,终于发了第二条评论:

“北上君,谢谢你的担心,但我真的不需要帮助。我只是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想跟你说一下我这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生。没必要这样,就让我在这繁华的夜城里安息吧。”

“喂!你的电话!”阿怂对着手机大吼,“给我的你的电话,既然你会在这个时间里听我的广播,那就说明你不想就这么走了吧?让我听听,你那艰苦的一生,如果有人能理解你呢?那你的死就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还有人曾经记得你。”

那个ID沉默了很久,弹幕除了一些安慰的话语,基本没有什么废话了。

灰熊桑最后报出了一段数字。

阿怂连电台都没关,就直接打了过去,“你好,我是北上。”

“你好,我是灰熊。”

“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阿怂忽然不跑了,他知道,再这么跑下去,有可能会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可他的内心在告诉他,就算跑错了,也比停留在原地更好。

阿怂又开始跑了起来,路灯拖着他的影子,似乎想将他钉在原地,可阿怂还是跑出了阴影,往繁华的中心路段跑去,这里是一座漆黑的钢铁森林,高楼大厦像是高耸的树木,遮蔽了本该挥洒在这个城市里的月光。

?你站的方位?

?跟我中间隔着泪?

?街景一直在后退?

?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

旋律在跌宕的音符间起舞,似乎要将这一刻的夜景与旋律融汇。

阿怂独自奔跑在凌晨寂静的街道里,对应着歌中的一句句词。

“北上君,其实我的一生都在服从,好像说的太好听了,其实是我一直都在跪着。在家里,我跪着父母,在学校里,我跪着老师,单位里,我跪着社长,明明我们都是人,为什么我要对他们下跪啊……这就是生存吗?还是说这只是我的生存方式?”

阿怂四下张望着,看着面前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在夜色下闪烁,“这既不是现实,也不是专属于你的生存方式,这只是一种妥协,既是对现实、也是对自己的妥协。”

弹幕开始变得安静,也许是对突如其来的情感转变有些不知所措,就连喷子都少了。

“可以跟我说一说吗?对这个电台里的其他人说一说,让我们听听你经历了什么。”

“我的一生都在下跪,但那是我被动的,我唯一一次主动下跪,是对我的女朋友,国中认识的一个同级生。她并不漂亮,我只是在那天的夕阳下,金色的霞光映衬着她的侧脸,我忽然就升起了要跟她度过余生的想法。

我开始追求她,可她告诉我她喜欢安静的人,对我的大张旗鼓的追求表示厌恶,我开始为了她改变自己,可能是因为我脑子里的激素不受控制了,我为了她成为了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我变得安静、斯文,努力学习,为了她去考了年级第一,拿到了东大的保送。

在我不懈的努力追求之中,她同意了我的追求,我们开始一起生活,一起欣赏这个世界。我觉得她应该是爱我的,不然为什么她要接受呢?我以为我真的收获了爱情,可最终只是一场幻影,在梦醒后都破碎了。

她和我的社长好上了,是一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人。我也不想去探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交易,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失去了她。不仅失去了她,我为了她已经面目全非了,可她却不曾停下来回看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包括我为了她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都像一个小丑。”

?我一路向北?

?离开有你的季节?

?方向盘周围?

?回转着我的后悔?

?我加速超越?

?却甩不掉紧紧跟随的伤悲?

?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

?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

周董的音乐又一次如此的应景,这一次,所有的听众似乎都从那些听不懂的词汇中看到了一个个故事,也许是关于自己的,也许是代入了灰熊桑的故事里。

音乐又一次在高昂的旋律中结束,灰熊觉得那首歌在提醒自己,确实该结束了。

“北上君,能告诉我这首歌的名字吗?”

阿怂犹豫了很久,“一路向北。”

“有点拗口,是中文吗?”

“是的,它的意思用曰语翻译过来,是‘忘掉过去’。”

“忘掉过去……挺好听的一首歌。”

灰熊桑站在落地窗前,打开了安全栓,下方是东京灯火阑珊的夜景,点点灯光映衬着天上的繁星,路灯下的昏暗歪斜着延伸。

夜景很美,但他已经看腻了,他张开双手,准备拥抱着这个城市留给他的阴霾。

风声才刚刚掠过耳边,他的身子倾斜而下。

但一股强劲的力道抓住了他的脚踝,灰熊桑挣开双眼,他的下方依旧是那副带着光的城市。

“灰熊桑,我赶上直播了。”阿怂在落地窗前,胳膊处被勒出了血痕,但他依旧搭上了双手抓住了灰熊桑的脚踝,将他拉回了窗台旁,并且拉进了职员室里。

灯开了。

一盏盏白炽灯在办公室里亮起,将原本阴暗的房间给点亮。

灰熊桑只感觉眼前一亮,阿怂就这么站在他的身前。

“抽烟吗?”阿怂在一个办公桌上找出一包烟,朝他递了过去。

灰熊桑愣着神,接过了烟,并且点了起来。

阿怂不留痕迹地将窗子关上,靠在墙边,吞云吐雾。

他能找到这个公司,全靠李普发来的地址。

他在听着灰熊桑的故事时,想了很多,并且很幸运地阻止了一条生命的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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