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很快便停在了落日阁下,小茶在画舫上候着,苏媺上了二楼,一进门便看到桌上放着她最爱吃的荔枝,一盘通红未剥的,一盘去壳剔核白白胖胖已经剥好的,苏媺开心极了,连卫湛都顾不上找,拿小叉先叉了一颗白白胖胖的荔枝放进嘴里,甜滋滋,凉丝丝,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前日大哥说岭南来的早荔这几日便会运来丰阳城,她和陈双苓可是期待了好久,没想到先在卫湛这里吃到了。

尝到了心心念念的味道,苏媺这才问旁边的小厮:“你家公子呢?”

“公子刚剥完一盘荔枝,正在外间净手呢。”

苏媺看着那盘剥好的荔枝:“这些都是他剥的?”

“公子嫌奴才们手拙,怕怠慢了苏小姐。”

苏媺又叉了一颗放进嘴里,只觉嘴里的荔枝更甜了,美滋滋的端上盘子去廊外找卫湛。

苏媺心里只顾着找人,兴匆匆往外走,刚好看到正准备进屋的卫湛,眼看两人要撞上,苏媺想着这么点距离卫湛肯定能后退躲开,便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灵巧的侧了侧身子。然而却没想到卫湛在看到她后不知为何突然愣住,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苏媺来不及细辨,两人已经结结实实的撞上了。

眼看手中白白胖胖的荔枝要脱盘撒落,苏媺眼疾手快往自己怀里一揽,但却因为身体突然的停滞向前倒去。

鼻子狠狠撞上了卫湛的胸膛,顿时激起一泅酸涩的眼泪。

好在荔枝保住了,人也没率着。

苏媺缓了好一会儿,鼻子没那么酸了才慢慢抬头看向卫湛,眼眶湿润,鼻头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卫湛一低头便撞进了她那双湿润的眸中,目光一滞,艰难挪开视线:“苏小姐没事吧?”

苏媺半天才缓过来鼻尖那股子酸劲儿,摇了摇头。

揽在苏媺腰间的大手微微用力,卫湛想将人推开些。

“别动。”苏媺突然抱怨出声,“小心我的荔枝。”

卫湛僵住身子,卸掉推力,老老实实将人再次揽好。

苏媺一手端好荔枝,这才撑着卫湛的胸膛站好,揉了揉撞酸的鼻尖,看了眼卫湛的胸口,狐疑地伸手锤了几下,硬邦邦的,不由诧异道:“你也练武了?”

话本中的卫湛并不会武,不然也不会在之后被人活活打死,但他的胸膛明明就是他二哥那种习武之人才会有的坚硬。

卫湛看起来颇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毫无褶皱的衣襟,轻轻应了一声。

苏媺心想可能是她重生后,话本有了改变,便也没在意,叉了颗荔枝递到他嘴边:“可甜了,你尝尝。”

卫湛愣住,目光先是落在眼前的荔枝上,后又沿着捏着小叉的素手看像鼻尖隐隐还泛红的苏媺,垂下眼睫,薄唇轻启:“此举,于……”

苏媺手一扬直接塞进了他嘴巴:“管它于礼合不合,我乐意。”

一句话加一颗荔枝,成功让卫湛闭嘴了。

见他老实吃下,苏媺端着荔枝腰一扭想从卫湛怀里挣开,却发现腰间垂着的绸带不知何时勾缠上了卫湛腰间坠着的玉佩。

卫湛也注意到了,伸手去解。

苏媺抱着荔枝看着,一错目,入眼便是一深一浅两道错落在一起的蓝色。

深的藏蓝色是卫湛的衣袍,浅的靛蓝色则是她腰间裙摆上垂坠的绸带。苏媺这才想起了自己穿这身衣服的目的,方才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现在回想起来,她方才一出来,卫湛愣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的可不就是惊艳。

苏媺心底一乐,目光落回卫湛正在解东西的手上,幽幽出声:“你不是练武的吗,方才明明可以躲开我的,干嘛突然像个呆子一样发愣,害的我鼻子痛死了。”

解着玉佩的动作滞了一下,但很快又不急不缓的继续动作,卫湛将缠着的最后一圈解开,道:“当时正在想一些事情,没来得及反应。”

勾缠的绸带解开了,苏媺端着荔枝走到廊下,背靠着栏杆,漫不经心的看着卫湛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端起杯子,等他喝下一口后,苏媺再次幽幽开口:“是不是在想苏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好看?”

“咳,咳。”

刚准备吞咽的一口茶就这么呛在了嗓子眼,杯中的热水因突然的停顿撒到不少在掌心和衣袍上,卫湛慌忙放下杯子,去摸怀中的帕子,然而也不知是忘带了,还是慌乱之下没有找到,半天也没摸出来。

苏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慌张无措的卫湛,比平日的那副宫廷画似的规规矩矩端方模样好玩多了。就在卫湛准备喊下人过来送帕子的时候,苏媺强忍着满腹的笑意,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帕子递到卫湛眼前。

卫湛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帕子上,淡粉色的帕子一角绣着一只猫和一只鹅,两小只依偎在一起,温馨中透着可爱,旁边还有两个秀气的“蛮蛮”二字。

苏媺见他只看着帕子发呆也不伸手去拿,手一扬,笑道:“是要我亲自帮你擦吗?”

语落,便见卫湛眼睫一颤,忙伸手接过帕子,颇为不自在的揩掉唇畔以及掌心的茶渍。又小心将帕子折好,放在一旁:“多谢苏小姐的帕子,等净洗后明日便送还府上。”

“一个帕子而已,我又不缺,直接丢掉就好。”苏媺嘴上毫不在意的说着,目光却含着狡黠,这帕子上可是绣着她的名字呢,若是被有心人捡到还不得做些文章坏了她的名声,卫湛肯定会想到这一层,自然不会如她所说的随意丢弃,苏媺就是想让卫湛自愿主动收下它,而不是她强送强迫他才收下,这样的话,以后若发现他偷藏着她的帕子,她就又可以借题发挥胡搅蛮缠了。

但苏媺光想着如何坑卫湛收下帕子,却完全忘记了这句话在别人看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她嫌弃这帕子被他用过,所以宁愿丢掉也不想要。

而且苏媺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了掩盖心底别有目的的心虚,脸上毫不在意的表情可是做足了的。

此时此地,唯一把这句话听在耳里,将这副表情收在眼底的便是卫湛。

几乎是苏媺这句话一落,卫湛方才自见到苏媺进来,被她一句又一句随性的话弄出得别扭和不自在瞬间收了起来,再次恢复了平素疏离淡漠的模样。

“那便依苏小姐所言。”

苏媺抬眼正撞上卫湛说这句话时眼底一闪而逝的自嘲,虽然很快被掩盖掉,但还是被仔细打量他神情的苏媺捕捉到。

苏媺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仔细思索了一番方才两人的对话,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方才那句话的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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