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任人将心中那张算盘拨得如何流利滚响,又是如何费心经营,也总抵不过事态的万千变化,高楼朝起夕颓朽已是常事,沈俏辗转数世,见的多了听的广了,淡淡然然如饮白开,一颗心肝哪怕是掏出来捧到外人面前也瞧不出半分冷暖,易感伤者见着也不过评她一句生性薄凉。
二百两银子换豆蔻一条性命,那黑心的婆子悄悄拿走却失了诚信,反倒又误了豆蔻弟弟一条性命。
沈俏听罢慢慢摇头,差人多拨了些赏银给小仵作,让他找片地方将豆蔻弟弟好生安葬。
连翘心里堵得慌,到底还是没忍住嗟叹:“我只知她过得不如意,却不想......哎,说来也有我的不是,倘若当初我不同她争什么内院丫环,兴许也不会是这么个结果......”说到后面嗓音低哑,如掺沙砾,些许哽咽起来。
沈俏拉过她的手,认真道:“不管如何,那些都不是她害人的理由。即便当初你不在将军府,选入内院的人也未必就是她,你要明白,凡事都有很多不可预知的可能性,因果报应,在作出选择时就已敲定,又能与旁人生出多少干系?”
“嗯。”连翘点头,她是个一点即通的丫头,沈俏也无须多说。
沈俏的猗兰院是个清净角落,可折柳轩恰恰相反,素日只要沈俏在的时候,沈镇得闲会来这里煮煮茶吃,那位他人口中刁蛮的四小姐沈歌躲懒时也爱往这跑,五小姐还小,对沈俏黏得紧,自不必说。
沈俏正想着沈墨兰在母亲那里能讨得几分嫌,这厢门外有人步履轻盈,正往折柳轩仓促而来。连翘也不管沈俏是否授意,已经伸手打起竹帘,扭头朝沈俏笑道:“小姐,恼人的小祖宗知道你一回来,总是头一个登门呢。”
“什么恼人的小祖宗?连翘你可要紧你的舌头!”沈歌跳到连翘跟前,拿出四小姐的派头,用葱根般的食指去戳她眉心。
无奈她身娇个儿小,怎么死命踮脚也只勉强够着连翘的鼻尖,这身量,这脾气,任谁看到都很难想象这位四小姐与大小姐只有一岁之差。
沈歌是孙姨娘所出,虽与沈镇一般年纪,但形容完全继承了孙姨娘的娇小玲珑,她爱闹腾,走哪里哪里便会沾上她的喜气,老夫人还在时对她最为疼爱,哪怕是与孙姨娘素来不和的大夫人也从未使绊子为难过她。
今日她身穿新绿罗裙,外罩嫩黄色忍冬纹的对襟薄衫子,头上的累丝凤头步摇被她一蹦一跳带得摇来晃去。
成功戳到连翘的眉心,沈歌乐得哈哈大笑,眉目弯成一双熠熠生辉的月牙,十分俏皮,刚端出的通身的小姐派头竟不知抛哪儿去了。
折柳轩里正闹得欢,这次竹帘不用卷起,五小姐沈瑛就已抱着黑宝石从外面钻进里边。
黑宝石毛色乌亮,沈瑛拿臂弯做小窝,让它懒懒地在里面蜷成一团,此刻它似乎被女子的调笑声惊动,眯缝的眼睁了睁,米粒似的眼仁一黑一碧,很快又没精打采地阖了回去,大抵是因为胡子没了心中郁闷。
沈瑛白白胖胖的一张脸,一见沈俏便喜上眉梢,跑过去挨着她甜糯糯地唤了一声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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