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贾财携同二十余位商甲老板,于“醉香楼”设宴款待祈翎,桌上碗碗肉羹,盘盘珍馐,舞姬在乐坊的协奏下翩翩起舞,商客挺着大肚腩,高举酒杯,觥筹交错,好不乐乎!

祈翎一开始还愿意赔上几杯,可直至众人酒醉,沉溺于美色酒香,丑态百出,显尽世俗之时,他渐渐开始厌恶这场酒局,每喝一杯酒,没吃一口菜,都会想起城门外磕头的妇女与孩子……究竟是怎样的自私贪婪,才会让人在此骄纵淫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突然一席红纱在祈翎眼前晃过,舞姬转步而来,****若隐若现,一双凤眼千娇百媚,她提壶为祈翎斟了一杯酒,兰花指相拾,魅笑着送入祈翎嘴边:“公子坐拥金山银山,又为何闷闷不乐?”

庸脂俗粉!

祈翎目色一横,一巴掌拍开酒杯,“啪!”一记开碑掌砸在桌上,“哗啦啦……”玉盘珍馐,琼浆玉露洒落一地,乐坊不敢再奏乐,欢愉的众宾客也纷纷放下酒杯,惊恐万分地望着祈翎。

祈翎都还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威望!

“这……祈翎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贾财急忙上前问道。

祈翎高声大喊:“城外数万难民无家可归,我等却在此吃喝玩乐,我痛心,我愤慨,我呜呼哀哉!”

宾客们你看我,我看你,闲言碎语,窃窃私语:

“祈翎公子一定是喝高了。”

“是啊是啊,公子还年轻,有一腔热血很正常。”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公子一身正义,好担当啊!”

“来来来,我们再一同举杯,敬公子仁义!”

众宾满杯敬酒,继续歌舞升平。

原来他们并没有将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你们——”

“祈翎少爷今日喝高了,润生,你先送少爷回去,老夫留下来陪客。”

贾财招呼了一声,其侄儿贾润生便拉着祈翎往酒楼外走。

“拉我手作甚,我又不是姑娘!”走出酒楼后,祈翎气愤地甩开贾润生的手。

贾润生笑着摇了摇头:“公子你啊,真是太可爱,太年轻了……此地离贾府不远,不如我们散步回去可好?”

祈翎轻哼一声,说道:“自然,也好去一去身上的酒臭!”

“今夜宴请来的宾客并不是宇文商会的人,你刚刚那一巴掌很有可能拍去好几笔大生意,说不定商会会因此亏损好几万两银子,”贾润生又笑问祈翎:“公子想想,这几万两银子,可救济多少难民了?”

听此一言,祈翎低头凝眉,确实考虑不周。

贾润生又说:“经商,有许多学问,但公子身背宝剑出世,看来并不打算继承你父亲的衣钵。”

祈翎说道:“此言不假,我对经商一点也不感兴趣。经商也救不了天下百姓。”

“呵呵,公子还是不懂你父亲,也不懂得商道,”贾润生笑着说:“宇文商会的规定起码有十三册,每一代宇文家主都会查漏补缺,特别是到了你父亲这一代,致力于将‘商’与‘国’相结合,从根本上解决大燕王朝的内部矛盾,”

他又举了个例子说:“譬如东村有地无人,西村有人无地,西村的人想到东村去种地,可两村之间隔着一条湍急的河,靠渡船很难过去。宇文商会便会与国家合作,出钱出力修建桥梁,这样西村的人就得到了耕地,东村的人就得到了租金,然后国家和宇文商社再按一定税率征收粮食,当做过桥的路费。”

他又拍着祈翎的肩膀,笑道:“你或许听过北方的司马商会,他们做得便是垄断生意,以自己的利益出发,不管百姓,甚至不管国家,无可厚非,他们的做法非常符合经商之道,因此司马商会比宇文商会财大气粗……如此一比较,祈翎公子还觉得经商不能救国吗?”

在祈翎的印象中,宇文烨只是个整天想着讨小老婆的男人,没想到他竟然这般伟大。

“那为何城外还有那么多难民无家可归?”祈翎问道。

贾玉生摇头笑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问在朝廷做官的政客,我们宇文商会在泗城开设了‘珍草堂’,几乎养活了坝州所有的药农。可这将军不让药农们进城卖货,我们也没办法呀。”

祈翎气得指着城墙便破口大骂:“真是一群孬货,治国不行,打仗不行,坑百姓倒是厉害,恨我没在朝廷做官,否则统统处死,以儆效尤!”

“文官,若不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武将,若不做那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其他官职的权利还比不上公子自己的尊贵身份,呵呵呵……”贾润生捋了捋山羊胡须,又拍着祈翎的肩膀笑道:“公子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大展拳脚。”

祈翎却对这小山羊胡子刮目相看了,“我说,你这人挺不错的啊,为何昨天那么尖酸刻薄?”

贾润生笑道:“那是不知道公子的身份嘛,再说了,无奸不商呀。商若‘奸’到极致便是大商,譬如我伯父贾财,坝州首屈一指的奸商。他从未觉得羞愧,反而洋洋自得。人若‘奸’到极致便可称之为‘奸雄’,自古以来,哪位‘奸雄’未成就一番王图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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