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州府距离清江府大约有一百多里路程,预计要走二、三天的时间。按照事先的约定,卢盛文、陆鸿翔和苏云卿三人一大早就动身了。他们想多留些时间在路上看看风景。

三人分乘二辆马车,卢盛文和陆鸿翔一辆,苏云卿单独一辆。一同随行的还有兴儿、月儿和两个车夫。陆鸿翔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所以出门从不带随从。

也许是起得太早的缘故,几个人一坐上马车就开始打起瞌睡来,直到一个时辰后才重新有了精神。身子也因坐久了马车而感到有些僵硬,于是在陆鸿翔的提议下大家一起下车走走。此时他们正走在一条乡间的土路上。

土路的两旁是一片一片的水田,水田里刚插好的秧苗一簇一簇泛着新绿,远远地连成娇嫩的一片。还没被秧苗完全覆盖的水田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亮光。

近处是一片片绿油油白亮亮的水田,远处是一座座染蓝抹黛的青山。山脚下有隐约可见的牧童和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头顶上是一片蓝盈盈的天空,天空上点缀着几片闲散的浮云。众人都被眼前这幅祥和、宁静的画面感染了,不仅恢复了精神,心情也随之大好起来。

“若能归隐山林,过几天日初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卢盛文卷起衣襟说道。

陆鸿翔则把双手往后一背,舒展了一下肩膀说道:“从古至今,能真正享受归隐生活的怕是只有五柳先生了。”

“是啊,他写的那几首田园诗,读后令人向往啊!”卢盛文说完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兴儿和月儿,“你俩谁能背一首来听听?”

兴儿小声说道:“我连五柳先生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能背得出。”

“五柳先生就是淘渊明啊!”月儿马上说道。

“月儿,你背一首听听。”陆鸿翔命令道。

月儿用眼睛望了望苏云卿,见她并没有反对之意,于是开口念道: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十三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抱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月儿念的不错。”陆鸿翔称赞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不过陶公有一位也就够了,若人人都像他那样辞官不做回家种田,书岂不是白读了?江山社稷怎么办?谁来治理国家?谁来管理百姓?”说完他摇了摇头。“所以我更认可先贤的话:男儿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大丈夫应该做的事,不然那么多圣贤书不是白读了?

“圣贤当中你最推崇谁呢?”卢盛文问道。

“当然是王守仁啦!”陆鸿翔答道。随后又高声诵读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一番雄心壮志非常人能比啊!此外还有张居正、高拱,他们都做到了宰辅,个个堪称建功立业的典范。”

陆鸿翔说得正起劲,突然听到身后的月儿发出咯咯的笑声。陆鸿翔和卢盛文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她。月儿知道自己失了礼,忙低下头。

卢盛文知道这个小丫鬟聪明伶俐,想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不如趁着大家现在心情好,让她说来听听。于是说道:“月儿刚才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

“月儿不敢,是月儿失礼了。”月儿答道。

卢盛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云卿,“不碍事,今天大家都高兴,即使你说错了,我担保你家小姐也不会怪罪。”

月儿因为刚刚读了那首诗的缘故,此时兴致正浓,见卢盛文这样鼓励她,于是说道:“几年前小姐曾读到一个故事,觉得特别有趣,于是讲给我听:在尧帝年间有个名叫许由的人,他的本领特别大,就连当时的尧帝都来向他请教治国理政的方法。后来尧帝想把君位传给许由,可是他不肯,还跑进深山躲了起来。最后尧帝派人来传话说,请他出任九州长官,帮着一起治理百姓。可是还没等那个传话之人把话说完,许由就连声说:‘不得了,不得了,你嘴里的‘官’字跑进了我的耳朵,把我的耳朵都弄脏了,现在我要赶紧去洗一洗。’说完就跑去河边洗耳朵。没想到他的耳朵洗干净了,可是却把河水给弄脏了。水流到下游,刚好有两头牛在喝水,牛喝了脏水就死了。

刚刚陆大人说了那么多的‘官’呀、‘江山社稷’呀、‘建功立业’呀,这些话都跑进了我们的耳朵里。要是我们大家一起去河里洗耳朵,还不得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给毒死呀?”

月儿一说完,众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这时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匹老马似乎也听懂了月儿刚才的笑话,发出一连串的响鼻和带着颤音的长鸣,像极了它的笑声,又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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