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华夏少读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读至“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时,只觉长城吏的冷酷。
如今,他也要成为这样一名冷酷的长城吏了吗?
他叹了口气,上前扶住了将要跌倒在他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人。
那人看上去腿脚不太利落,不知是早有的毛病,还是这些年新添的。
“小心。”
“谢......谢谢,谢谢。”青年人哆哆嗦嗦地道谢,他原以为迎接他的会是监工手中的长鞭。
穆华夏拍了拍他,没有再说什么。
若说离妻别子、背井离乡,这里的人谁不是这样呢?既然都是苦命人,又何必彼此难为?
这一幕自是落在了旁人眼里,方才那小吏皱着眉走了回来,“别做这种多余的事儿,误了工期,可是咱们挨罚!”
穆华夏知他好意,冲他笑了笑,转开了话题,“是不是该放饭了?”
那人抬头看了看日头,又挥着鞭子扯着嗓子一路吼了过去,“吃饭了吃饭了!”
穆华夏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情越发沉重。
宏大的历史不屑于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数万万人的生死,不过是史官笔下一个冷冰冰的数字。
可扪心自问,他真的,准备好去面对这些他未曾见过的悲欢离合了吗?
......
他们的晚饭是粥,极黏稠的小米粥,黏稠到让人怀疑这仿佛是一碗水加多了的饭。
穆华夏其实是不怎么饿的,或者说,他看见这碗粥就饱了。
想想S大的食堂,此刻的穆华夏只觉数个小时前的自己,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就这么倒掉实在罪恶,就在穆华夏端着这碗干粥闲溜达的时候,碰巧看见了之前那个腿脚不好的人。
在一堆一堆聚众吃饭的人群之外,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穆华夏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抬腿走了过去。
“给,”穆华夏伸手将手里的粥递给了他,“我不饿,你吃吧。”
那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说话了。
穆华夏将手里的碗直接塞进了他空着的那只手里,顺势在他身边坐了下去,在低头的瞬间瞥见对方碗里的粥,比自己这碗要稀得多。
他们本是最应该吃饱的人。
可在这里,他们是服劳役的人,是因罪谪边的人,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吴......吴阳。”
穆华夏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塞到他手中的那碗粥,“没事儿,吃吧。”
得了穆华夏许可,吴阳咽了下口水,犹豫了片刻,仿佛下了什么了不起的决心一般,埋头吃了起来。
他真的饿了,二三十岁的大小伙子,那么一碗稀粥实在不顶什么用。
穆华夏坐在一边,听着他“呼噜呼噜”地喝粥,目光望得很远,“你是哪里人?”
“楚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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