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的冬季尚未完全消散,紧接着就是新年的到来。
在东京总部工作的时候,迹部先生每逢新年都会给大家准备新年礼以及贺卡,这已经成了每年雷打不动的习俗。
只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来到横滨之后还会收到迹部先生的贺卡。
——新年大吉。
我捏着快递过来的贺卡哭笑不得,迹部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得言简意赅,光是看着这张龙飞凤舞的字就能想到他严谨又骄傲的表情。
每年的新年公司都会放几天假,作为员工福利。但正因为要放假,堆积的工作需要提前加班完成,所以年底的那几天是公司最忙的时间。整个部门加班到深夜的情况常有发生,说到底放假不过是提前预支加班的劳动力,甚至对于公司来说效益比起不放假而言还要高。
毕竟几乎每个人都为了假期没有工作而努力提前把任务全部结束反而大大提高了效率,不得不承认某种意义上来说,迹部先生真是一个聪明的决策者。
“新年快乐~我可爱的女儿,有没有想爸比?爸比在意大利可是惦记的很,当然如果这个新年你有空能回来一趟意大利那是再好不过了。”
“爸,我现在的工作在横滨,暂时没办法回意大利,”窗外积雪逐渐融化,干冷的空气顺着窗框的缝隙漫延进来让抓着手机的我打了个冷颤。
“而且,说是要和母亲一起度过二人世界的不是您吗?”我关紧窗户走到沙发上把自己窝进去,懒懒地调侃,“我这个时候回去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哈哈哈哈哈,女儿你还是那么懂事,不过我听说你表哥最近这两天好像也去横滨办事了,没准有机会你还能碰到呢。”爸爸用爽朗的声音朝我扔下了一枚炸弹。
“……等下,表哥为什么要来横滨啊?!”
这下可糟了,我头疼得捂着额头抱怨,“爸你怎么不拦着他点,前脚我刚调过来,后脚他就跟着。他想干嘛啊?”
爸爸不紧不慢得开口,“谁让我们家只有你跟我那个过世的妹妹长得像呢。隼人会这么在意你,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这种时候就不要拿我没见面的姑姑开玩笑了好吧,”我翻了个白眼,“小心晚上做梦姑姑去找你谈心。”
“哈哈哈哈哈,你真爱开玩笑,给你送的和服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摸了摸一早就放在沙发上的淡粉色渐变和服,裙子底端缀着大片精致的樱花纹路,做工精细,布料也很光滑,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爸爸,这件和服会不会很贵?”我担忧得问,“你的工资能负担得起吗,我看还是给你打点钱过去。”
“阿遥,一件衣服的钱我还是能承担的,”电话那头的爸爸好像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把咱家想的是多穷。”
“哦…那好吧。”我对于自己家的资产确实不太了解,但是父母在意大利都仅仅是普通的上班族,工资又能高到哪去?
话虽如此,我还是乖乖接受了这件和服。
毕竟它真的太漂亮了。
新年按照惯例是要神社参拜的,和爸爸挂断电话之后我起身去浴室洗了澡,出来后换上这件漂亮的和服再披着毛茸茸的外套便可以直接出门了。
去神社的路上行人不断,足以见大家对于新年参拜这件事的重视。
不远处的筱原八幡神社离家最近,对于懒得走路的我而言是个最合适不过的去处。
神社两边的树木光秃秃的在寂寥的冬日里更显萧条,越往上走越僻静,周围的讨论声逐渐降低。这个坐落在小院里的神社像是隐居世外般,和横滨钢筋水泥构筑的都市森林显得格格不入。
旁边的两棵大树彼此相依,宛如亲密无间的爱侣,当然也可能是亲人。
去神社参拜有什么必要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灵吗?虽然内心抱着这些疑问,我依然双手合十站在那认真许愿,摇着麻绳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信者无畏,却不可亵渎。
“阿遥的愿望是什么呢?”温和无害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太宰治跟我一样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站在旁边,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
我竟没有察觉到他什么时候到来。
“没什么特别的愿望,都是司空见惯的。”我放下手好奇得看着他。
“太宰君的愿望呢?”
经过上次的电话密谈,我始终没办法尝试呼唤太宰治的名字,协商之后他可以喊我的名字,作为交换我则唤他太宰君。
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称呼让他抱着手机足足高兴了半小时。
“我的愿望吗……”太宰治睁开眼蓦地看向我,半晌弯起眉眼笑笑,“是秘密哦,愿望说出来的话就不灵验了。”
他看着我的目光很专注,专注到让我觉得非常不自在,于是我躲开了他的视线。
“是吗,那就祈祷神明大人能够听到你的愿望吧。”
“阿遥相信神明的存在吗。”他双手插兜朝我走过来,步伐悠然,“你觉得,神明大人,真的会听到我们的声音吗。”
“太宰君想从我这听到什么答案呢?”我抬起头,干枯的枝丫盘旋交错,伸向发白的天空,在这个冬天里显得孤寂又荒凉。
“信,或者不信,结局都只有一个不会更改。如果觉得神明大人能够听到我们的声音,那么在等待结局我的过程中就会多几分底气和慰藉。这就足够了。”
太宰治听到我说的话轻笑了声,是那种不含任何阴霾的而轻快的笑意。
“总觉得阿遥的话逻辑上根本讲不通,”他走过来,柔和的目光直直得落到我眼里,“但是却没办法不相信呢。”
人群渐多,身后麻绳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对我而言参拜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抽签。
“看来今天出门兴许会遇到好事。”我拿着“大吉”的签文心情很好。
“那是不是我要多加小心?”太宰治无奈得晃动着“大凶”的签文,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为最起码他也能拿到中吉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大凶。
“有什么关系,”我抬头看着挂满神签的树枝,“反正不是说了么,把签文放上去,大凶就能化解。”
我踮着脚尖,努力把手中神签的红绳系在最低的枝干上,就在最后一个结刚刚要系好的那一刻红绳忽然松动。
“别动。”修长的手指替我抓住红绳,青年忽然靠近的气息将周围隔绝开。
他伸出手臂略过我的发顶,“我来替你系好。”
我仰起头,逆光的影子里只能看到他略微上扬的唇角。
系好我的签文他顺手在旁边把自己的也系了上去,等他放下手臂退后一步,我才注意到黑发青年憋着笑意的鸢色瞳孔。
“想笑就笑吧,”我没好气的转身,“反正我身高矮又不是一两天的事。”
“不,不是那样的。”太宰治捂着唇角掩饰性得咳了一声,旋即快步跟上,“只是觉得这样的阿遥很可爱而已嘛。”
“真的?”我对太宰治的话抱着十二分怀疑,毕竟从前几次打交道来看这个人别的不清楚。
出了名的不靠谱绝对没错。
“哎?阿遥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很真诚得在夸你哎!”他气鼓鼓得像个河豚,“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啊,是吗。”
我对太宰治的耍宝毫无波澜甚至还觉得很麻烦。
“太宰先生!原来你在这里啊!”前几天见过的白发少年忽然出现,朝着我们小跑过来,“真是的,大家都在外面等着结果太宰先生忽然不见了……哇咿咿咦?椎、椎名小姐!?”
中岛敦差点被吓到变形,我摆摆手示意他冷静下来,“中岛君,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中岛敦不好意思得挠挠头,“刚刚真是失礼了,椎名小姐。”
原来太宰先生跑出来是因为椎名小姐啊,这样就说得通了。想明白这件事之后中岛敦开始头疼该怎么跟国木田独步解释他的消失。
“没关系,中岛君在这附近也是在参拜的吗?”如果是的话也未免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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