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澄本了无牵挂,在那个清晨合眼后,魂魄穿过热闹的长安街,跋山涉水回到故乡,回到了那个她曾经娶过又曾经和离的夫郎身边。

他过得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好,隔着很远她都能闻见难闻的药味,透过层层帷幔她听见一声比一声嘶哑的咳嗽声,像一只破旧的鼓风机。

“公子,你先把这药吃了。”一个小厮把帘子拉开,对着床上的人说道,声音里满是悲怆,“公子,那个人不值得你为她坏了身子。”

隔着床帐,沈澄看得并不真切,她只隐隐约约看到小厮扶起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喂他服下刚煮好放得温凉的汤药。

“值不值也是由我说了算。”床上的人自知自己时日无多,索性也就不否认了,擦掉嘴角残留的药渍,“毕竟夫妻一场。”

作为一缕游魂,听了这话沈澄有点想看看曾经的夫郎现在是何模样。

“所以您就为她哭坏了眼?”沈澄听出那小厮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突然想起那年陆浅十七岁嫁给自己时带的似乎就是这个小厮,那年她十九,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公子,我知道您这些年一直忘不了她,所以这些年不少人求娶您您都没有同意,可您也该走出来了,那人当年就没有喜欢……”

“小九!”床上的那男人气若游丝,可还是出声打断了他。沈澄似乎听见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公子,我是真的希望您不要再想着那人了,大夫都说了您不能再伤心了。”小九的声音又急又气。

“为了我?”沈澄记得梦中的诧异,他们成婚三年,沈澄当年并不喜欢她这夫郎,甚至他们成婚都是被逼的,所以自己想让他知难而退对他却是过于冷淡了,可自己虽然不喜欢他,但却一直未提过和离一事,她原以为是他想开了所以同自己提出的和离,所以她以为两人一拍两散,都落得了个干净。

陆浅在她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一生中只是很小的一段记忆,可没想到……

沈澄想要看看他如今的模样,他的发已经不似当年嫁给自己那般柔顺,有许多灰白的发隐匿期间,一双眼泛着红肿,可以想见之前哭得多惨,她忽然有些心酸,自己当年是否真的错了,这个人本可以嫁给一个喜欢他的人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一生。

沈澄正想要离开,这样的陆浅让他觉得于心有愧,可此时陆浅空洞的眼神仿佛突然有了光,痴痴地念着,“妻主,妻主,你来看我了吗?妻主。”陆浅想要伸手去触碰却什么也抓不住,泫然欲泣地跌下了床,“妻主,你为什么不要浅儿啊?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妻主?”

沈澄伸手想要扶住他,可是一伸手却抱了个空,她只是一缕幽魂……可也知道此时她才发现他的双眼如今完全是灰蒙蒙的,曾经嫁给自己时的一双眼分明是清亮澄然的,可是现在已然完全看不见了!

一旁的小九刚放下刚才给陆浅的药碗哭着扑到陆浅的脚边,主仆俩哭成一片,小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哭是替陆浅不值,替公子难过,可陆浅却只落下两行清泪喃喃道,“我刚才是真的看见妻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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