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我和你说,不能他们说什么你就买什么...”陆梨压低声音,凑在江望耳朵边上嘀嘀咕咕,手紧紧攥着塑料袋,药和温度计随她的动作在袋子里晃动。

江望微微别开头:“陆梨,离我远一点。”

他捂住嘴轻咳一声。

陆梨瞅他,心想,刚刚抱你的时候倒是不让我离你远一点。不过这会儿江望在生病,她也不计较,道:“今天我做饭,你就乖乖躺着。”

江望沉默着,对她做饭这件事持保留意见。

西区是个小地方,楼里谁家吵点鸡零狗碎的事,整栋楼都能听见。不出一晚,就能传遍整个西区,各家各户就指着这点谈资,以打发闲时时光。

这样小的地方,挡不住他人窥伺的目光。

自江望贴了租房广告,就有人悄摸关注着,所以在广告被扯下的当天,江望家住了个女孩的事就传遍了。江望说是亲戚家的妹妹,这话出去竟也没有人怀疑,实在是这两个孩子生得太好,惹人疼。

“梨梨又来和哥哥买菜啊?”

“新年好啊,梨梨。”

“……”

“叔叔、阿姨,新年好。”

陆梨走了一路,也招呼了一路,兜里被塞了好些糖果和零食。等经过水果摊,两人又被拦下来。

水果摊的叔叔眉眼带笑,麦色粗糙的手拿着一把脆枣,声音沉沉的,却放得柔和:“梨梨,吃枣子。”

陆梨下意识伸手,扯住江望的衣摆,甚至不自觉地往他身后躲。待看摊主手里的枣,才慢吞吞伸出两只小手去接:“谢谢叔叔。”

摊主笑意更深:“诶,梨梨乖。快和哥哥回去,外头冷。”

陆梨点头:“好。”

这些天,陆梨在这里遇到的都是好人。

他们对着江望更小心点,以前觉着孩子心思敏感,都束手束脚,现在都一股脑往陆梨怀里塞。这小丫头生得雪玉可爱,不似江望般疏离。

江望瞥了眼陆梨,这小傻子一路都捧着这把枣子。

今天上楼,陆梨走得比平常慢一些,每到一层都停下来,左看看左看看,家家户户都贴着崭新的福字和对联。她抿唇,转头问:“江望,我们家有新对联吗?”

我们家?

江望滞了一瞬,上前一步,拎着她的帽子示意她先上楼:“不知道,去找找。”

陆梨迈着小短腿就开始往上跑,跑几步回头看他一眼,道:“江望!年三十小朋友都要穿新衣服的,你也要穿新衣服。”

江望跟在她身后,抬眼看她:“我没有新衣服。”

陆梨眨眨眼:“你有!”

五分钟后。

江望垂眸,铺在床上的羽绒服崭新、漂亮。

和陆梨身上那件款式一样,看起来柔软又温暖,只不过颜色不同,这件是黑色的,她的事白色。

陆梨小心翼翼地瞧着江望的神情,心里还有些忐忑:他不会拒绝第一百次吧?

须臾之后,小少年伸手将羽绒服纳入怀里,低声道:“谢谢。”

陆梨顿时松了口气,重新绽开笑容,立马往外跑:“那你试试,我去给你泡药!”

江望侧头,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紧攥着柔软的布料,久久未动。

这件羽绒服,他见过数次,是LILI准备送给他的新年礼物。江莲从不许他收别人的礼物,所以他拒绝了很多次。不想,如今却又看到了它。

江望想,他找到LiLi了,她存在于这世界上。

.

这一天,江望被陆梨勒令不准动。

午饭后,他吃了药,困意涌上来,沾床就睡着了。

等江望再醒来,已是傍晚。

楼下大人们的念叨声清晰无比,把孩子抓们回去吃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混在其中,震走他混沌的思绪。

江望缓缓舒了口气,热度已经退去。

他侧头打量着自己原本的房间,房间整洁干净,床上没有玩具和娃娃。

除了有点傻之外,陆梨的确不像是个六岁的孩子。她做事井井有条,不哭闹、不挑食,乖巧懂事。不能更好养了。

江望收回视线,起身穿上新衣服。

他像是被羽毛包裹住了,软绵绵的。

客厅,老旧的灯泡发出沉闷微弱的光。。

陆梨坐在小矮凳上,拿着小勺子,把馅料瘫在面皮上,两团棉花似的小手动了动,一只圆滚滚的饺子就出现在她手里。

江望站在门口,凝视着陆梨,黑眸里思绪浮沉。

她是人类吗?

“陆梨,脸上沾面粉了。”

小少年微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陆梨“蹭”的一下抬头,水润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还难受吗?头疼不疼?听声音好像好点了。”

江望和她对视一眼:“不难受了。”

他去洗了手,另搬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随口问:“陆梨,你是不是只会包饺子?中午的面又少放了盐。”

陆梨:“......嗯,只会包饺子。”

从小,宋明月就舍不得她进厨房,最多只放她进去洗菜削皮。包饺子是过年的时候,她硬要学的,这事也不难,宋明月却很高兴。

江望拿过面皮,动作熟练:“和你妈妈学的?”

陆梨垂下眼,小声应:“嗯,她说我包得好。”

听到陆梨的话,江望手里的动作顿住。

小丫头将情绪藏得很好。

江望却敏锐,他这样的人在这种地方生活,靠得就是直觉。

他伸手,用手背擦去陆梨脸上的面粉:“嗯,包得很好,够了,吃不完。想吃蒸的还是煮的?”

陆梨应:“蒸的。”

“知道了,去洗脸。”说完江望就拿着饺子去了厨房。

陆梨出神地瞧着江望的背影。

江望比她想的成熟许多,她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漫长的记忆涌上来。

陆梨想起来了,她常躲在柜子哭。每次陆长青喝醉酒,宋明月就会把她藏到柜子里叫她捂住耳朵。

“陆梨。”

江望停住动作,出声喊她。

陆梨猛地回过神来,急急地起身:“我去洗脸。”

江望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身影消失。

洗完脸,陆梨也没闲着,去隔壁房间抱了江望的被子。她身量小,力气也不大,抱一床被子几乎涨红了脸,还好江望的被子小。

江望房间,床上铺着整整齐齐的两床被子。

一大一小。江望盖的小被子,她盖的是大被子。

陆梨偷偷跑到门口,往厨房看了一眼,见江望没注意,便趁机溜回去给他换了一床被芯。这是她的小庄园特产,特别暖和。

做完这些,陆梨去客厅找对联,但翻了好久都没找到。

她皱着眉想了半天,扒拉出一张纸,问江望:“江望,家里有红色和黑色的笔吗?”

江望关上火,应道:“我书包里有蜡笔。”

陆梨找到蜡笔后,特地拿了那张旧的福字,对着写。洁白的纸上划出长长的痕迹,红色将空白填满,换了黑色照着写字。

写完后陆梨打量着,字歪歪扭扭的,很符合她的人设。

江望盛好饺子,刚想喊人就不见了陆梨的身影。

门半掩着,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他蹙眉,放下盘子往外走,出声喊:“陆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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