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皇宫里善善和宋疏临做了个交易。

她帮他找出绑架九公主的真凶,而他则拒绝皇帝的赐婚。

这个交易很合理,只要宋疏临能够找出匪徒皇帝必然会奖励他,那么他不仅会如前世的右少卿那般被提任,更有了拒绝赐婚的资本。

所以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找出绑架九公主的匪徒。

对此案,善善虽有些前世的零星记忆,但不足以破案。

不过这次老天开眼看,竟把线索送到眼前——

因为这次救人的是瑶草,善善在岸上发现了好些前世不曾察觉细节。比如公主落水时假石山后闪过的墨绿身影,那人身形健硕必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善善本有机会看清他的,可惜被他腰间折射的光一晃,眨眼间人便消失了。不过在救公主的慌乱中,她在人群里又看到了那条银缕带,就和今日琳琅阁里薛先生带的那条一模一样。

而且还有那只手……

前世有件事善善一直没同宋疏临讲过。他们成亲一月她随他去大理寺时曾绕丢过,她误入后堂,在经过一间封闭的厢房时她好奇地瞄了眼,结果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吓呆了!

她定在那,直到里面传出哀嚎声才渐渐缓过来。那人鬼似的央求着,道他太痛苦了,求外面人给他一个痛快的。

善善没看清人,不过单是那只伤痕累累还散着腐臭的手,想也知他是挨了酷刑熬不住了。

“我帮不了你!”善善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道了句。

话一落,里面当即安静下来,接着便听见铁链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一个人影在窗口浮现,那人伸手大喊:“是你!居然是你!”旋即毫无征兆地爆出一阵狂笑,干哑的嗓音惊悚得像从地狱里窜出。

他根本就是一只鬼!

善善吓得不敢再留,扭头跑了。

跑是跑了,可那只手却让她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那只缺了半根小拇指的手。

后来他打听才知,那是右少卿的专用审问室。现在想想,当时右少卿处理的不正是从宋疏临手里撬来的“公主落水案”吗?

那这“断指者”定与案子有关,若当真是他挟持的公主,那句“居然是你”也就不奇怪了,他认出善善是救公主的人了……

线索来的如此突然,善善不敢打草惊蛇。虽然这世公主不是她救的,但救人者瑶草就在自己身边,若薛账房真的是挟持者,难保不会被他认出来,于是她亦如往常地同朝云选了首饰后淡然离开了。

不过她也让瑶草给宋疏临传了话:今晚夜探琳琅阁,不信查不出个蛛丝马迹!

晚上陪祖母用过饭后,善善早早便回了后院。

心里焦灼,连时间都过得极慢,好不容易捱到日落西山,可那点余晖就是不肯散尽,晚霞似少女羞红的脸,迟迟缓不过来。

终于天黑尽,沐府的灯一盏盏掌起,善善言道自己要歇了,小丫鬟方退出,她赶紧换了身男装溜到了窗边。

刚要开窗,忽闻窗棱有节奏被敲了几下。

善善惊诧,小心翼翼地挑开窗子,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善善撑着窗户嗔道,因为嗓音压得低,一点气势都没有。

宋疏临抱臂歪倚在窗口,眸光清亮慵懒。“不是你约的我吗?”

“我约你在明德坊见啊!”

“我来接你。”

宋疏临回道,一丝笑意在他俊逸的脸上漾开,皓齿整齐,眉眼疏朗,骨子里透着骄矜的傲气。许是清澈的少年感作祟,这骄傲非但不惹人厌,反给他凭添了几分英气,更是让人由衷感慨:年轻真好……

可年轻也不能总趴窗户啊!

上辈子成婚后,每每善善归宁,他总是夜半溜进沐府来找她。外祖母还夸他,说外孙女婿大度知道心疼人,体谅她思念外孙女,时常便让善善回来住上几日。

呵,他可不是大度么!夜里窗户来,白日窗户走,她走到哪他跟到哪,说是归宁,两人就从没分开过!

那时候胡闹就算了,俩人是夫妻被发现也无伤大雅。

可现在……

“宋少卿,你怎知我住这院,摸得这么准?”

宋疏临笑了,玩笑道:“无他,唯熟而。”

熟?

善善微怔,一丝念头闪过,不屑地瞥着他哼道,“是啊,这京城的千金闺阁您没少闯吧!”

宋疏临笑而不语,就算默认了,善善嗤了声便往出爬,谁料刚抬起腿,只见他手陡然伸了过来,握住她细腰直接将她从窗户里提了出来。

善善惊得捂住嘴,生怕自己喊出声来,直到脚落地才猛然吸了口气。

宋疏临拉着她就走,窗户那边正往出爬的瑶草急了。“小姐等等我!”

“嘘!”善善示意她小点声。

她是想带瑶草的,毕竟一个人去明德坊不方便,可现在有宋疏临了,瑶草还是留下来打掩护更重要。

要自己留下来,瑶草哪干啊!她眼神警惕地瞟着宋疏临使劲摇头。

善善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不过这担心有点多余,好歹自己和宋疏临过了十年,对他,这份信心她还是有的,他不会把自己怎样。

善善还是跟宋疏临走了,上了巷口他准备好的马车,直奔琳琅阁。

路上,善善把她的推断和宋疏临讲了,不过没提前世,因为她觉得这荒谬的事自己提了他也未必信。

宋疏临就默默听着,淡定不惊,幽邃的双眸一直盯着她,明明什么都瞧不出来,可合着唇角那抹轻扬的蜿蜒,竟让人觉出一丝比澹澹月华还要旖旎的温柔。

这……

善善宁愿相信自己是看错了,她掩饰地清了清嗓子,他却突然抬臂。

“你干嘛?”善善躲他。

他轻笑,右手极自然地捋起她腮边的一缕碎发,掩在了耳后。

动作暧昧,偏他目光又柔了几分,不住地在她身上描绘着。

小姑娘应是刚洗漱过,俏丽的小脸不染粉黛,借着洒入月光她肤白若雪,莹得透亮,再配上那双灵动的眼睛,简直就是个画里逃出的小仙子。不对,是小仙官,清秀俊俏,凡尘不染的小仙官!

宋疏临手肘搭在车窗,悠然拄着头笑出声来。

善善挑眉。“笑什么?”

宋疏临摇头,懒洋洋低语了句:“月色皎皎,今夜方好……”

善善偏头看了眼窗外,弦月弯挂。

好吗?还好吧。

她悻悻回眸,却见宋疏临依旧望着她,墨瞳潋滟,没有月光,只有个影影绰绰的她……

善善懂了,低头不语,心下微凉。

她想起他前世常说的一句话,“我眼里唯有你”,她真想把它当做句情话听,只可惜这话还有后半句,“而我心里有片白月光……”

马车悠悠,二人沉默,外面的吵杂声越来越清晰,他们快到明德坊了,那个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明德坊是唯一没有宵禁令的区域,绕着整条主街,酒楼、赌坊、青楼、戏苑,一派的莺燕喧嚣,街上红灯如霞,人影幢幢,热闹程度丝毫不逊白日。不过比起这些娱乐之所,像琳琅阁这种店铺早便关门了。

琳琅阁虽为店铺,后面却带了深院,大概三进。别看它是珠宝店,实则护卫并没想象中那么多,因为全城人都知琳琅阁的金银从不在囤在店里,它有个神秘库房和作坊,别说是珍贵的珠宝,为了保证不被偷师,便是匠人都无人见过,所以这就不怪琳琅阁久经不衰。

桑掌柜本住在南城门附近,估计是因有孕往来不便才搬到明德坊,住在琳琅阁的深院里。

善善跟着玩票的父亲学了些戏台上的花拳绣腿,可想□□进院,基本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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