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之随内侍来到紫宸殿外,待内侍通报后方才进入。大殿内安静异常,所有殿内伺候的内侍均是低眉垂目,安静如泥塑。云清之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室内明亮,紫檀木案上一只兽首鎏金炉飘出淡淡烟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脑香,一身常服的皇帝正在摆弄一盘棋,一旁的茶案上还摆着整套的建窑茶具。

“臣云清之拜见陛下!”云清之行了标准的跪拜礼,颔首垂目。

“起来吧!”云清之缓缓起身站在原地,不敢擅动。“为什么不敢抬头?孤很难看吗?抬起头,过来!”

云清之缓缓抬头走到离皇帝一丈远的地方便停下脚步,看到皇帝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不觉有些紧张。

“你应该懂棋吧?”

“臣棋艺不精。”

“那就是懂一些了,过来陪孤手谈一局!”

“那微臣献丑了!”云清之坐下后拿过黑子,“请陛下先行!”

皇帝执白子落于星位,“孤不下饶手棋,若你能赢我或是平手孤便有赏。”

云清之也将两颗黑子落于星位,“那微臣免力一试,若输于陛下还请陛下宽谅微臣棋艺不精。”皇帝没有说话只是落子,云清之也不再多言随即落下黑子。

殿内一时极为安静,唯有棋子落盘之声打破沉谧,屋外阳光灿烂,日头高升,已近午时。殿内的一君一臣已博弈了一个时辰,棋盘中密密麻麻错落着黑白两子。站在门口的内侍有些不安,犹豫着是否要打断正在沉思的皇帝。

“陛下,已经到了午时,用膳吧。”掌膳的王公公职责所在,还是打断了沉思的陛下。

年轻的皇帝并不理会王公公,在棋盘中又落下一子。云清之执子思考了一下,将黑子投入棋盒中,道:“陛下微臣认输了。”

皇帝明亮凌厉的眸子扫过云清之的脸颊,对王公公道:“去吧,多备一副碗筷。”待王公公退下后,皇帝复对云清之道:“我容你再想想,有时候太快认输并不好。”

云清之盯着棋局犹豫了一下,落下一颗黑子。皇帝继续落下白子,几个起落后,黑子已经稳稳掌控了棋局。

“云清之你赢了!”皇帝将棋子丢进棋盒,斜觑着对面的少年。

云清之慌忙跪倒在地,“臣一时侥幸,若无陛下提点臣早已败北。”

“赢了就是赢了,说吧,想要什么?”皇帝伸腰站起身盯着跪在地上的云清之淡淡道。

“臣不敢向陛下讨要任何东西。”

“既先前说定你有何不敢?是怕孤给不起吗?”

“那臣想要一份赏金!十两黄金足矣!”

皇帝听闻忽然笑了起来,“你为何不要官位反而要这个?”

“说来可笑,臣赴京应试至今已经用光了盘缠。且微臣认为官位理应由陛下知人善任,而非讨要。”

皇帝勾了勾嘴角,道:“好,你要十两金孤就赏你十两金。”

云清之拜谢后又被皇帝留下用膳,尚膳内监们另摆了一张案几居于皇帝西侧下首。菜肴上桌,皇帝点了几道菜让内监赐予云清之,云清之忙起身谢恩,一餐饭吃的是小心翼翼。

“看你用餐的行为举止你家中应该是士族大家出身吧?”皇帝放下筷子弯了弯嘴角。

云清之见皇帝放下筷子自然而然也搁下筷子,道:“微臣家初时微有薄资,只是在臣幼时家道中落,虽如此但家中长辈对晚辈们的仪容举止仍未纵容放肆。”

“嗯,君子死,冠不免。家风严谨方能教育出君子之风。”皇帝顿了顿,又道:“你此番夺得探花之位可要尽快写封家书告知长辈。”

“禀陛下臣的亲人已经不在了,但臣会告祭先父!”

“你家中已无亲人了吗?怎么回事?”皇帝颇有探寻之意。

“陛下可还记得元光二年初赫赫部进犯宁州北固口?臣的族人在那场战争中无一幸免,那时臣正在随州游学侥幸留下一命。”

“那一战北固口全城人两千多人不是死伤就是被俘虏,你想必恨透了赫赫部吧?”

“不,比起赫赫部臣更恨的是守将汪仲威。”

“为什么?”年轻的皇帝有些惊异,“他战至最后甚至最终也殉城而亡了!”

“臣若是他,丢了城池臣也会殉城,毕竟活着也是难逃一死,如此这般陛下还能抚恤家人,甚至还能博个忠贞之名,陛下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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