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小柳从出租屋醒来,新的工作日又开始了。

就算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今天还是不能迟到。成年人的世界不再是觉得累,觉得不开心就能请假闹脾气的世界了,所有人都必须理智,必须显得无比靠谱。

竺小柳擦干净镜子上的水雾,最近梅雨天气总是很潮湿,连被子都没有时间晾晒,衣服都堆起一大堆没有洗。竺小柳对着镜子安静地刮了胡须,刷牙,洗脸,对着镜子穿上衬衫,打上领带,然后出门去。

“小柳,出门去呀?”王姨笑着打招呼。

竺小柳笑着回应:“哎,王姨早。”

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才到公司,已经八点五十七分了,竺小柳像往常一样地挤进电梯,按下自己的十四楼,然后等着进电梯的同事们一个一个下楼,然后轮到自己的楼层。

按时打卡。微笑着与每一个遇到的同事打招呼。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工作日,竺小柳不断地修改着策划案,不断地改进着跟客户沟通,可是方案还是一次一次地被打回,只是正常的。但是竺小柳无法否认自己真的很累,也开心不起来。

外面的天阳光明媚,但是竺小柳抬起头来,只看得见昏暗的天空,四周吵吵嚷嚷没有消停的一天,每个人都有为之奋斗的人生。竺小柳很羡慕他们。

竺小柳其实很讨厌这里的生活。

虽然这份工作薪酬是很高,但是真的很累,一周七天都在工作,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没有自己的生活,活得仿佛一个机器。

而且每个同事都习以为常。当每个人都习以为常的时候,竺小柳无法判断自己的格格不入,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抑或这世上没有对错,只是合不适合。

这世上有太多的条条框框,世俗的价值体系,成败论,自己的欲望,家庭的期待,所有的一切都会将人限制住,也将自己框死在一个死局之中,导向世俗观点中所认为的“成功”。

竺小柳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生活。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办公室里的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了,有几个没有下班的同事还在互相交谈,但是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像是隔了一层塑料膜在听,听不真切,也看不清楚,视线像洇开在水中的墨渍。

桌面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竺小柳拿起手机来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字:小澄。

握上门把手的一瞬间,竺小柳想起了自己在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很压抑,压抑得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很多时候,当你放不下这世间一切的时候,这世间的一切就都可以把你拿捏在手心里。而现实中很多的痛苦,其实来自现实与理想的不匹配。

推门进去,偌大的办公室里,所有的桌子都空着,只有中间那张桌子上趴着一个人。竺小柳不用看脸也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死去的自己。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奔溃在了黑夜里。

此时,竺小柳已经跳出了当时的境况,现在一无所有、连回忆都丢失了的竺小柳的当然很容易想通,并且会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是不可放弃的。但是竺小柳还是有些不明白,自己明明骨子里是个挺乐天平和的人。

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天,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走入了那样的偏执,一个劲将一个并不愉快的自己,拼命塞入了那样密不透风的绝望?

因为这些认识的分歧,竺小柳在感受自己生前最后一天的回忆时,甚至感觉这个人不是自己就像一开始在出租屋里找到自己的名字时,陌生得仿佛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看着自己过去的回忆,仿佛在看一个第三人称视角的故事。

竺小柳甚至有些茫然,如果之后所有找回的回忆都是这个样子,那么将所有的回忆安回原位后,自己是否还是真正的自己,那么现在这个自己,又是谁?

摊满了文件但是井然有序的桌面,电脑屏幕还开着,上面是竺小柳还没有做完的表格和处理完的文件。

电脑显示器底下的收纳盒里,放着一盒安非他酮和一个小瓶装的硝酸甘油。

沈泾宇看竺小柳发了很久的呆,原本在搜查办公室里的各处,走过来站在竺小柳身边:“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在你身边呢。”

竺小柳:“所以我的死亡原因是猝死?”

沈泾宇:“没有完全死,你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过度加班和劳累导致突发心脏病。但是被你的同事及时打急救电话送到了医院。医院抢救及时,但是你陷入了深度昏迷。”

其实很多时候,压垮一个人靠的是丝丝缕缕的绝望和最后一根决定生死的稻草而拯救一个人,往往只需要一缕阳光照在那个人的鼻尖。竺小柳觉得沈泾宇就是那道光,但是他没法说出来。

沈泾宇:“我怕那两个怪物循着味道过来,不然先去换件衣服?”

竺小柳掏了钥匙,找到放东西的储物柜,因为这个公司经常通宵加班,所以竺小柳在里面准备了两套衣服,一些应急的药物和一些补充体力的小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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