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突利可汗通过长孙晟向隋帝奏报,称都蓝可汗准备进攻大同城。杨坚收到消息后,任命汉王杨谅为元帅,遣左仆射高颎出朔州、右仆射杨素出灵州、上柱国燕荣出幽州,合击突厥。
大军临行前一日,早朝结束后,杨坚独召高颎至书房谈话,眼下皇帝正端坐在御案前,由宫人侍候着服用参汤。
高颎毕恭毕敬地候在屋子中央,他细细端详着历尽沧桑的帝王,想到自己第一次临危受命去前线督军已是二十年前,又回忆起隋朝建立之初,杨坚是如何力排众议重用自己,甚至在平陈后直接杀掉对自己有微词之人,一时间不由百感交集。
高颎清楚记得,杨坚曾说过,自己是他历经生死的兄弟,只是这一晃多年,现在已是时过境迁,他不确定他们君臣之间是否还有这份信任。
这时,杨坚喝完了一盅浓汤,察觉到面前的人有些晃神,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高颎的思路,然后特别平静地说:“汉王去年远征高句丽时,心理受了创伤,皇后心疼儿子,不想让他亲赴前线,所以此次出征名义上是汉王挂帅,但实际上就要靠你指挥了。”
高颎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诚恳地回复道:“是,臣明白了,请陛下放心。”
杨坚颔首,沉默片刻后,又以云淡风轻的语气,补充道:“去年让汉王征讨高句丽,原本是想给他机会建功立业,结果这功业没积攒成,反倒害他得了心病,一直向朕控诉你如何迫害他,皇后对此是耿耿于怀啊!”
此话皇帝虽然说得轻巧,但实则是有意提点,高颎顿时胆战心惊,极力解释道:“臣只是不想辜负陛下重托,所以每每念及国事,没有刻意避嫌,以致于忽视了汉王的感受,但臣绝非故意迫害殿下啊!”
杨坚听罢,温和地勾了勾嘴角,摆出一副深情厚谊的样子:“独孤啊!朕肯叫你一声独孤公,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只要你这次竭尽全力打败突厥,替汉王争下名望,那皇后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说罢,见高颎满目感激,想要行礼拜谢,他却是摆了摆手,免了其虚礼,冷静地继续道:“按照染干的情报看,此次有意犯境的是雍虞闾部,但先前他和玷厥分而举兵都没有讨到便宜,所以朕担心这二人会合谋出击。朕令杨素出灵州道重点是为了防备玷厥,而对抗雍虞闾的主力部队就是你了,不知道朕说得清不清楚?”
高颎心境澄明,坚定地回了一句:“清楚,臣定当顺利完成任务!”
“好!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杨坚这才彻底满意,整个人也松弛了下来,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悠悠地吩咐:“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就退下吧!”
高颎犹豫了一下,见皇帝眉目舒展、情绪和缓,于是谨慎地缓缓道:“臣这确实还有一件小事……陛下前几日选拔宿卫,将武艺精湛者全部留在自己身边,如此东宫那边就显得太弱了……”
此言一出,杨坚的脸色瞬时又凝重起来,猛地将刚刚端起的水杯叩在案上,严肃地说:“朕经常出入宫廷,随行宿卫须得勇毅,太子整日在东宫修身养性,左右何须壮士!依朕所看,卫兵分为两拨本就不是好事,不如把太子的宿卫废掉,全部都用朕这边的侍卫,让他们在朕与太子两边轮流执勤即可。”一番阔论说完,他似乎觉得仍未尽抒胸臆,又斩钉截铁地补了一句:“朕清楚前代法规,只是觉得此乃弊法,你也不必坚持旧风。”
高颎意识到皇帝虽然面子上没有发怒,但已是明显不悦,他顾忌到自己是太子的亲家,怕皇帝怀疑自己故意偏帮杨勇,也不敢再多说,只得连连附和:“是是是,陛下说得有道理,是臣之前考虑不周!”语毕,见杨坚凌厉地挥了下手,他便赶忙退下了。
走出御书房后,高颎心中久久不能安定,通过皇帝方才短短几句话,已经可以感受到其对太子的满腔怨愤,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去东宫一趟,亲自嘱咐杨勇不要再触怒圣颜。
刚刚踏入东宫大门,高颎就觉得此处的氛围隐隐有些奇怪,片刻后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后院,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他错愕不已。只见宽阔的园子中央新建了一个简陋的茅草屋,而尊贵的太子正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闭着眼睛躺在屋前破破烂烂的木板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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