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我都会想到傅阳。
我想知道,他会不会懊悔那天在黑暗中亲吻了我?
很多人坠入爱河都在夏天,高温会使人头晕目眩、容易产生爱情的错觉,误认为自己能够热烈而始终地爱着另一个人。
我以为我和傅阳在一个寒冷彻骨的雪夜里接吻,就不会像“夏日恋爱”那样炙热而短促。
二十七个月后。
春天,华氏八十一度,中央公园逐渐染上了晚霞般的色彩,一种罗曼蒂克的粉色。
来自大西洋的暖流带来的热风在那天突然登陆了纽约,像是骤然的发热,日光烫得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泛着红。
傅阳驾着车,我们正在前往新泽西的林间别墅的路上。
我已经记不清我们是怎么吵起来的了就像海上毫无征兆的风暴那样,我的情绪突然变得糟糕起来。
后视镜里的女人妆容完美,却很陌生。
她看起来很沮丧,沮丧得几乎是到了颓败的程度。
持续不断的妊娠反应让我变得很脆弱,我没有抑郁,应该说傅阳和我都在努力让我保持愉快的心情,我也不想同他发生争执。
然而一切都失控了,争执发生了。
我突然情绪崩溃,在副驾驶座上歇斯底里地抽泣起来。而傅阳起初试图安抚我,但却无计可施,我还是越来越激动。
事情逐渐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情况最终还是脱轨了
前一天,傅阳的母亲谢嘉韵毫无预警地造访了傅阳的公寓。
谢嘉韵在傅阳六岁的时候,经过了平静而又短暂的协商之后,与傅青岳协议离婚。她于签署离婚协议书的当天就离开了上海,然后带着她当时的情人前往苏黎世。
她只有在傅阳七岁时曾出面要求傅家将傅阳送到波士顿的寄宿学校,之后就再也不曾在傅阳的生活中占过多少的篇幅。
于是,理所当然地,傅阳与她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母子之情。
然而她却突然出现在了傅阳的公寓中。
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谢嘉韵,因为她和苏女士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不是指她们对待男人的方式,我只是纯粹地觉得,谢嘉韵那种天生的冷酷可以让她过得很快乐。
她其实只在公寓里留了十五分钟、或许更短。傅阳还在工作,我问她要喝什么,她只要了一杯清水。
谢嘉韵的目的不是来见傅阳。瓷杯到了她的手上就再也没被使用过。她一直在注视着我,不冷不热,像一道阴影,根本猜不透她的想法。
谢嘉韵看起来如同一朵冰凌雕琢而成的玫瑰,杀气腾腾的美丽、足以刺破所有的伪装。像她这种出身名门的女人,即使不做鲜花标本似的贵妇,也有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慢。
我直接开口询问她的来意。
她微微一笑,我愣了一下傅阳在笑起来的时候,流露出来的神/韵同她如出一辙。
“当ahaniel告诉我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无意冒犯,我有些惊讶。”
她有着一口极为标准的腔,语气也同英国人那样染着一丝不知是否故意的讽刺意味。
我还是微笑,一言不发,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谢嘉韵顿了顿,与傅阳一模一样的眼眸里乍看去含情脉脉,实则漠然至极。我又有些恍惚。
“selle,我今天是为你而来。”
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的微笑慢慢沉了下去,讽刺变得真实起来,但不知怎的,我能感受到谢嘉韵的讽刺并非针对我。
那双眼睛随之也不再与傅阳相似傅阳从不会那样看我。她看着我,我居然从她的眼中读出了一点关切。
“selle,我并不了解你是否是出于自愿选择了要诞下这个孩子。但是,作为ahaniel的母亲,我认为我有责任向他的孩子的母亲提供建议。”
谢嘉韵的神态甚至流露出了浅浅的怜悯。
……
虽然,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她此次来访是为了送上祝福的几率微乎其微,我也以为我业已做好了准备,然而在真的面对她面对傅阳的生母这样的态度时,我的心脏还是感到了微微的刺痛。
我还是没有开口,仍然安静地等待着她将所有话都说完。
“对于为傅家男人生下继承人这件事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selle,现在只是第十五周,我希望你可以重新慎重地考虑一下这件事情。”
言毕,谢嘉韵放下了瓷杯。
随着杯底落到桌面上,她面容里显出的那些讽刺、关切、怜悯……统统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如飞而逝,全都隐在了她完美无瑕的笑容之下。
她又恢复了最初那种冰玫瑰般坚不可摧的美丽。
我很想说些什么,然而张开嘴唇却发现无法吐出任何一句话来。我深呼吸了几下,却还是难以开口。
谢嘉韵并不惊讶于我的反应,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我的反应。某种力量驱使着她来到仅有血缘联系的儿子的公寓中,只为对他怀孕的未婚妻道出介于警告与忠告之间的话语。
……
我望着她,最终还是说道:
“我爱傅阳,所以我做了决定,就是这样。”
谈话结束。
谢嘉韵露出了美丽而忧郁的眼神,注视着我,如同注视着自溺而亡的奥菲利亚。
……
我能理解傅阳不想谈论他母亲的突然造访的理由,但我不愿意我和他的孩子在不被他父亲的血亲所祝福的情况下出生。
一切似乎正在朝着最糟的情况发展。
我很焦虑。
妊娠反应导致的身体不适、外表的变化,加上我过于年轻的事实,还有来自谢嘉韵的“忠告”,以及我的导师对此事委婉的担忧……等等一系列可怕的问题如大厦倾倒突然压在我的身上。
坐在副驾驶座上,我越回想起谢嘉韵留下的只言片语,越焦躁不安。
我不停在跟傅阳重复如果我选择堕胎或者如果我生下这个孩子,可我们都那么年轻,一旦他后悔了、或者我后悔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是对于为傅家男人生下继承人这件事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她不希望我是这个人还是我没有能力掌控好这一切?”
我的思绪就像被龙卷风席卷一般乱七八糟,我说话的语序开始颠倒不清,涩意也涌上了我的眼眶。
“虽然你爸爸和爷爷已经同意但是,万一呢?傅阳,你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天啊,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
傅阳沉声打断我:“宋纤澄,我爱你,你也爱我,所以我们决定要留住这个孩子,这是我们的选择,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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