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人都在谈论,富察府要娶七夫人了,是个青楼女子,还是个花魁。

天香楼的姑娘们无不羡慕,期盼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嫁入个好人家。

妙婉华每天都伏在窗前,看这京城繁华,看街上每个人脸上各色的表情,秦妈妈照例每日送来美味的饭菜,喜色一日浓过一日。

可是,富察慎宏不再来了,众人也只当富察公子生意繁忙。

“公主要成亲了。”一日小翠儿惊慌失措,打碎了四方茶几上的琉璃壶,清脆碎响将妙婉华的神拽了回来。

“这是全京城的好事。”一只喜鹊落在床前,妙婉华自顾说道,“天命姻缘,你看,喜鹊都来报喜呢!”

“沈大人···是驸马。”小翠儿绞着手指,小声说道,生怕眼前这失魂般的女子更没了那半许形魄。

“是···吗?”妙婉华将喜鹊打发走,“那···要恭喜沈大人啊,小翠儿,备一份礼儿给沈府送去。”

“姑娘,你别这样好吗?”看着身形越来越瘦削的妙婉华,小翠儿急的开始掉眼泪。

“小翠儿,你不懂,”妙婉华裹紧身上的衣裳,蜷在窗边榻上,“那日让你去送银子,便是赶他走,他本就应该是盛世才子,理当配公主,何必在我这种卑贱之人的身上浪费大好前程。”

“你还记得那首诗吗?妙日生烟罗,宛若花间卧;华音锦上书,赠吾心上客。”

“我怎么配的上这样的人呢?我只是个青楼女子,我是个嫁过一次,卖过一次的人啊,我是这偌大京城人人都知道的娼妓,我是个被富察慎宏买了一生的女子,我怎么配的上那样美好的人呢?”

妙婉华的眼睛慢慢失了企望,褪下手上另一只玉镯子。

那眸中没有幽怨,没有期盼,她比谁都了解自己,世上唯一属于自己的可能就是活着。

自己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卑微的一生,被父亲养在偏远的荒郊野外,被家仆打骂,这一切只因自己的母亲是个青楼女子,是个外室,生来便刻上了下等人的符号。

读书认字,琴棋书画也不过是亲生父亲希望自己可以以后卖个好人家的手段罢了。

怎料一日竟被蓄谋已久的城西赌鬼孙二玷污,生父为了封住孙二的嘴,只能将妙婉华嫁与他,并给了不少嫁妆。

世事难料。

难料世事。

一夜夫妻,倾家荡产,无实更无心。

······

秦妈妈不坏,她只是爱钱,一语便道破了妙婉华的如梦幻境。

“你只是苦命女子,这一切你皆只能认命!”

“你想他死吗?”这句话,富察慎宏曾问过。

妙婉华摇摇头。

可孙二还是死了,暴尸街头,无人敢问津。

妙婉华似乎病了,又似乎没病。秦妈妈找了整座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皆是摇头。

离成亲的日愈来愈近了,秦妈妈只能坐在妙婉华的床头,冲着那苍白的近乎透明的人儿说,“婉华,我知道你苦,我也知道你惦记谁,可你们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富察府七夫人的位置是你这辈子最好的归宿。”

于公,天香楼喜事儿不能变丧事儿;于私,看着日渐萎靡的妙婉华,秦妈妈心疼的紧。

床上人儿嘴唇动了动,秦妈妈赶紧招呼人来灌药。

大婚当日,富察府,八抬大娇,十里红妆,骏马良人。富察府除了正位夫人有这样的规格,七夫人的排场不输当年。

人人都道,“七夫人是富察公子的心尖尖。”

城那头,沈府,张灯结彩,人人红光满面,只有那新郎官愁容不减,握着一只玉镯来回踱步,吉时当前,犹豫着迟迟不肯去公主府迎亲。

人人都道,“小公主是当朝皇帝的心尖尖。”

迎亲车马相错而过,一对人相错而过,错的时间,错的地点。

洞房之内,妙婉华正襟危坐,那沉重的凤冠压的她脖子生疼。

她悄悄取下盖头,打量着房间的陈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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