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中的林落虽然一枝独秀却也有些格格不入。教书的先生把学生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外学堂背书练字讲经,互相答疑,另一拨则在内学堂由他亲自指点做文章。

林落早熟早慧,先生很喜欢他,一来就通过测试进了内学堂,为他开放了自己的书库,但弊端就是他跟同龄的外学堂小孩们走不到一块,跟那内学堂的另外两个学长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哥哥,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但林落对这种状态却似乎无知无觉或者知晓了也不在乎,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夫子布置的作业,随后埋头书海。

他自有一番洒落不群的风度,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木秀于林的姿态。

而张北琳这家伙天生的豪阔脾气,本就是此地孩子王。他脑子也不笨,只是好学的劲儿只能坚持三天。

课堂上,先生正在讲经,不过两柱三香的时间□□下面鼾声如雷,低头一看就是那张北琳枕着胳膊睡得酣然如醉,天地不知。先生恼了,把他叫起来打上三板子,撵出去罚站。

张北琳倒也听话,只是偏偏好巧不巧的,先生又感慨一句:同样是这般年纪,林落已经精研了四书,五经也学了三本,能写出不错文章,你才读到诗经第三本。

听到这里,张北琳便有些不服气了,林落是谁?那书呆子很牛吗?

午后阳光洒落,他在教室外百无聊赖的站着,忽然就看到对面走廊上有个孩子在写文章,他穿着青布麻衣,案边放着一个博山炉,云雾升腾之中颇有一种玉面仙童的质感。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概十七八左右的学长走过来问他收作业,感慨这次夫子布置的文章不好破题,那少年皱着眉头思考片刻诚恳的道:“我这里倒有三个想法,学长需要参考参考吗”

张北琳被这无形装逼的气场惊到了,人家正为难呢,你张嘴就是三个解法,你这小子看起来很豪横的啊。

“喂,你是那个谁,林落是吧?”

张北琳发问,林落似乎在看书,头也不抬。张北琳顿时上火,你丫的架子还挺大!

“叫你呢林落,耳朵聋了吗?”

林落细长的睫毛轻轻动了一动,眉宇间微不可察的流露出些许不耐烦。他处世自有一套原则,既不多事也不会让事沾上自己,看了张北琳一眼,立即知道他是有心寻衅,便不作理会,转身往阁楼上去。

但张北琳却是个天地不怕的混账脾气,少年冷淡的模样更刺激到了他,他飞也似的冲过去挡住了林落的路,

“咋滴,只听不到小爷说话?!”

张北琳身高腿长,在林落面前像一棵大树,他打量着瘦瘦的林落哼了一声,“我今日来特意提醒你一句,离荣烛远一点!”

冷冷淡淡垂着眼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薄薄的眼皮轻轻挑了起来。

张北琳上次去舅舅家,结果荣烛竟然不见他,一问才知道荣烛竟然在读书呢。这下子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张北琳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

上次见面荣烛还缠着他,让他带她去吃芝麻糖呢——沈夫人怕她坏牙,总是不给她多吃。这个娇花似的表妹爱玩爱吃,就不耐烦认字绣花,怎么这次见面她就忽然转性了。

她的丫鬟小红说,“应该是林少爷入学的缘故,小姐前段时间总是去找林落,但现在林落进了县城书院,又聪明又上进大家提起来都夸两句,小姐大约就起了效仿的心思。”

张北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好好的小表妹是被林落这小子带坏了,硬生生走上读书的不归路!

林落本不欲跟他多讲,但听到这里却站住了。

他薄唇轻启,“荣烛,这跟荣烛又有什么关系?”

张北琳瞪大了眼睛:“荣烛是小爷的表妹!姑表亲姨表亲加起来唯一一个表妹。”

“我表妹这么可爱又有钱,你接近她绝对不怀好意!”

林落并不清楚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听到这里,猜也猜到了。

他只是轻轻嗤笑一声:“张少爷觉得我跟荣烛很亲近吗?我与她明明就没有什么关系,原来张大少爷这般小心眼啊。”

我,我小心眼儿?!张北琳气得脸都红了。表妹都为了你开始读书了,你还装什么装?装个屁!

“再让我看到你接近荣烛,我就揍你!”

林落看了看少年黑而硬的拳头,却并不是很畏惧,真要动起手来还不一定谁吃亏呢。但林落已经开始有意识的经营自己的形象,他不会在书院跟人斗殴的。

“要管住别人的手脚难度挺大,但管住自己倒是挺轻松的,你出汗了,擦一擦吧。”他淡淡的开口了。

张北琳又一次怔住,这叫什么话,小爷举着拳头要威胁你,结果你竟然问小爷要不要擦擦汗!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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