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窗帘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一线天光,他呆滞地抬眼望去。

窗外天空高远,明亮一片,暖融的阳光照在脸上没有任何温度,那种感觉如坠冰窟,痛到麻木。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甚至远远超出了五年前他亲眼看着她坠下悬崖,死在他面前。

那时候,他来不及抱住她,可是如今她就安静地睡在自己怀中,他却使不上任何力。

“因为我没有心,所以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在心口划上一个口子。”

长孙一澈将头埋在她脖颈处,有冰凉的液体渗入到她如云的青丝中,怀里的女子身子似乎颤了一下,背在男人身后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墨儿,你一定不知道,活着,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所以当年我没有陪你去死,而是选择留下来赎罪。”

活着的人,永远要比死去的人痛苦上千万倍。

将离墨抱到床上,长孙一澈回身见门口的地上放着一碗药,是青黛熬的那碗。

正欲起身去取,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缝隙后,一双黑瞳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床上两人。

“即荣,进来吧。”

长孙一澈朝着门口挤出一丝笑。

“哦。”

即荣端起药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然后傻傻地站在离墨旁边。

看着床上女子安静地躺着,一瞬,小家伙双眼干涩,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明明很讨厌她的,因为她的出现,似乎抢走了与他相伴五年的爹爹,而且她满口谎言,杀戮血腥,强大了令他畏惧,同时也更好奇她的身世了。

究竟是多强的求生欲和多深的执念,才令她在疯人崖里撑了五年,都不忍一死了之。

视线落在身旁的烛火,即荣迈着小腿跑了过去,然后伸出双手烘烤了一会,又跑到离墨身边,将滚烫的手心贴在她的小腹上。

那瞬间,离墨的眉头舒展开来,手下意识放在即荣手背上,轻轻握住。

“爹爹,她肚子上的伤,好深。”

长孙一澈呼吸一滞,轻轻恩了声,痛苦地闭上眼,他见过那道疤,伤口极深,像是常年磨出来的,然而疤却是新的,说明她肚子上每天都会吃上这么一下。

离墨至今未告诉他这疤是怎么来的,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他实在没勇气去接受她是如何在疯人崖里度过五年,和苍狼共食生肉,共饮鲜血活下来的!

“爹爹,爹爹”

即荣见长孙一澈闭着眼,浑身都在颤抖,不由担忧地推了推他。

“我没事。”

长孙一澈睁开眼,看见即荣不染尘埃的脸,那张脸,似曾相识,胸口传来阵阵闷痛,他端起碗舀了一口药,道,“即荣还讨厌她吗?”

“也不是那么讨厌。”

即荣又将重新捂热的手贴在离墨肚子上,看着她微湿的睫毛安静地伏在脸上,突然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她睡着的时候还是很乖的,很像一个人。”

“像谁?”

“像娘亲。”

小家伙仰头甜甜一笑,如同播撒温暖的天使。

“你见过你娘亲?”

长孙一澈惊骇地盯着即荣的笑颜,手一抖,药碗险些摔在地上。

“嗯”即荣眨了眨大眼,头轻轻枕在离墨小腹上,许久闭上眼缓缓道,“在梦里见过。”

“这样啊。”

窗外忽然起了风,长孙一澈别过头以袖掩面,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却突然眉头一皱,只觉这碗药的味道如此熟悉,一开始他还没发现,这味道不就是五年前离墨每次来月事时,他熬给她喝的吗?

而这药方,是当年明川一脸嫌弃交给他的!

刚才他和上官昊去抓药,结果七味里缺了一味,只好凑合着买了六味赶回来。

而青黛熬的这碗,却正正好好是七味。

土方法?

眸光不由深邃,思绪陷入回忆,当年离墨躺在床上,蜷缩着小身子,像只猫儿撒娇般哼哼道,“一澈,我肚子好疼啊。”

“这样呢?”他从身后拥住她,双手轻柔地揉着她的肚子,那时候她的小腹平坦光滑,没有一丝皱纹疤痕,“还是很疼吗?”

“疼”她噘着嘴,黑瞳含着水光可怜巴巴地瞅着他,“我会不会就这么疼死啊?”

“傻瓜,哪有那么容易死。”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扶她坐起身,将一碗药递到她唇边,轻声诱哄道,“那喝药吗?”

“你喝一口,我就喝。”

“胡闹!”他脸微微泛起胭脂色,有些窘迫道,“这东西我怎么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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