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棋局黑白交落,御书房里的一场对弈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晏惊寒手执黑子,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取走一枚白,原本与黑子相较不下的白子忽然间无气倾溃,霎时间输赢一目了然。

齐元帝抚掌大笑,视线从棋盘上转至年轻的太子,“朕老了。如今太子让朕五子,朕也把控不了这棋局了啊。”

晏惊寒面无笑意,只端正恭敬地答:“父皇春秋鼎盛,正值壮年,怎会有老之一说。是父皇承让儿臣,无心胜局罢了。儿臣是胜是负,全在父皇掌控之中。”

齐元帝的笑意收敛了大半,深邃的眼眸看着晏惊寒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双目。这是天师挑选的皇子,能成大业,亦能毁了一个王朝。他因这王朝而存在,就该为了这个王朝死而后已。晏惊寒没说错,他是胜是负,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棋局,亦如这命局。

晏惊寒的目光丝毫不闪躲,与齐元帝僵持交替。

这对站在权力顶端的父子,一个目光深邃如鹰,一个毫不避讳地迎着那目光,怎么都看不出二人之间有寻常父子该有的融洽气氛,他们反倒更似一双陌生人。

齐元帝开口打破了父子间的沉默:“江山天下,亦如这棋局。一局棋,对弈再久,总有胜负之分;一国,安定再久,也免不了四相争逐皇权之时。无论黑白之弈,还是君臣之峙,谁掌赢,谁退败,全在朕一念之间。”

齐元帝说了一番话,到后来气息虚浮,甚至有些喘气。

“父皇所言极是。”

“朕让你处理江南水患之事,如今进展如何?”

“儿臣今日求见父皇便是为了此事。如今金河水患已经波及了三城七县,沿途常住有数万百姓。儿臣以为,要想伤亡损失短时间内降到最小,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开闸泄洪、另修水道。但金河数十座水闸堤坝,开哪座闸,如何泄洪,还有待商榷。”晏惊寒颔首答道。

“泄洪虽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若处理不当,反而引起外地水患。至于另修水道,修往何处?”

“金河东北部临河流域恰逢干旱,可调水缓解。”

齐元帝闻罢面色大变,语气激动起来:“调水?临河与金河互不相连,两河中间是崇山峻岭,带着洪水翻山?你可是想逆天!”

晏惊寒平静道:“泄洪是最快的办法,但并非长久之计,若能短期内抑制住水患发展,儿臣会继续考虑修河道。金河临河相距不过数十里,其调水有难度,难在如何跨越横立在两河中间的石头山。儿臣并非想要带着洪水翻山,此次水患,儿臣愿亲自前往石头山,寻一寻有无可能让洪水遁地泄流的办法。”

晏惊寒忽的眸色一暗:“父皇也一直在寻求逆天之法,不是吗?”

被人戳中了痛处,齐元帝脸色骤变,站起身虚浮朝他踱去,几近低吼:“朕想逆天?朕无非是找回朕应有的东西!你以为朕在这个皇位上坐得舒坦?朕的内侍给朕下毒,朕的妃子也想让朕早点去见列祖列宗!朕又何罪之有?朕被他们害得短寿多年!他们死了,朕的阳寿就会回来吗!”

青筋暴起,双目通红。仿佛濒死之人见到宿仇时虚张声势的恐吓。

齐元帝并没有威风多久,他忽然剧烈地喘了起来。他气息紊乱,且身体僵硬,双目直愣愣的,神态恐怖到似乎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

服侍陛下的大公公闻声奔来,慌慌张张端上一捧雕花小金炉,往齐元帝的鼻子下头送去。齐元帝见到小金炉时两眼都在发光,仿佛死前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了命也要紧紧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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