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卯时。
接替的人来应卯,韩江准备回家。
炼妖司门前有四辆马车,会送他们回住处。
画师们不住在司内,在平安坊有专门的住所,离这里不远。
房子是朝廷发的,画妖师只有使用权,一旦人死了,下一个马上住进来,有点宿舍的意思。
韩江出了门,见地面湿漉漉,想必昨夜不知何时下过雨。
小心翼翼跳上车,回望炼妖司。
层层飞檐向着云端,大门入口悬着七把斩妖剑,两尊人像分立左右,做拔剑之势,气度威严。
一车六人,行出一柱香光景,到了住所。
画妖师的住处聚在一起,周围连着平民百姓家,都是一进院落,按照甲乙丙丁十天干分配,一排六户,横了十排。
这行当让人觉得不吉利,煞气重,所以画妖师的门前,很少有人叨扰。
担肩卖货的行脚郎,连去吆喝的勇气都没有,乞丐更是不愿意落脚。
倒是清净。
不过只要他们换一身衣裳,出门买点东西,下个馆子,是没人嫌弃的,毕竟也算是为百姓服务的一员。
肚子有些饿,他快步走向自家。
进门时候,一只脚不小心踩进泥水坑里,湿了一脚,还有点脏。
走出几步,觉得别扭难受。
站住半晌,
走回去,把另一只脚也踩进水坑里。
平衡了,心就舒坦。
丙字街第三户,就是韩江家。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穿上鞋,出门吃朝食。
两碗豆浆配两根油条,外加两个大肉包。
肚饱后又来了两份豆腐脑,一份甜,一份咸。
虽然他舍不得去勾栏瓦舍,但对于吃这方面,从来不对付,本来干这营生命就短,总得在一方面大方些。
吃完正要给钱,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一个兄弟。
那人名叫刘典,也在炼妖司里画妖,按理今天他该去应卯,却没见到。
擦了擦嘴,吩咐老板包两个包子带走。
到了刘典家门口。
门被轻易推开,进屋里,发现他正躺在床上,极没精神,鞋子只脱了一只。
“你今天怎么不去点卯,”韩江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到时候不但扣你月钱,弄不好还得受罚。”
刘典有气无力,哼唧两声说道:“上次画了个狼妖,到家就有些乏,本想着躺一会儿,结果就起不来啦。”
看了看刘典模样,说话都气短,估计啃包子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去弄碗水,扶起刘典喂了几口。
喝过水精神不少,说话听着利索一些。
“估摸着,我应该是不成了,咱们命不好,本是长寿身子,偏偏短命,”刘典又抿下几口水,晃晃头不喝了,继续说道:“师傅当年就说过,我这性子,干这行不会超过三年,还真说中啦。”
声音有些微弱,平日里声音稳重的气息也没了,有点像交代后事的模样。
刘典是标准的耿直性格,别人求他点事情,从来没拒绝过。
今年开春时候,韩江有过一次大病,没法点卯,刘典主动去帮忙,画了个煞气极重的妖,伤到根本,从此身子如枯木般,越来越衰朽。
韩江有点难过,在炼妖司,刘典算得上朋友。
“我去帮你点卯,虽然晚了点,到时说上几句好话,塞点银子就成。”韩江站起身,把包子取过来,放在刘典旁边,等他饿的时候吃。
“这怎么合适,我真的感觉快不行啦,你去多沾那煞气干啥。”刘典语气有些急。
画妖师死在家里是常事,当天如果哪个当值的没去,大家基本知道怎么回事,除了当值画妖师会埋怨几句,不会有太大动静。
韩江刚要离开,突然想起百妖谱,画完黄牛妖后,自己还有个大力牛·丸,那玩意听起来应该能增强体质。
“你把这个吃了。”韩江从衣服里翻翻找找,最后取出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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