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过去,秋夕就快到了。
和往年一般,佟家人聚在一块儿吃顿团圆饭。
月饼是佟子衿带人自制的,南方这时候吃的多是各种花果馅儿,尤其中秋节适逢桂花盛开。可辽东这片没什么桂花,她只好自己做些简单的。
往年做的大多是五仁、豆沙或枣泥的,口感丰富,主要也是图个方便。
今年突然想吃鲜肉月饼,她便带着小婵鼓捣了小半个月,谁料成品居然和烤包子差不多。
能力有限,水平有限,也只能这般端上了桌,好在大家依然很捧场。
最捧场的人莫属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十三四的小少年,生得秀气又白俊,完全不像是从军营里出来的。
还没吃晚饭,他就当点心似的连吃了四个,看得出来非常合胃口。
“慢慢吃,别噎着。”佟子衿差使小蝶给他倒茶,“等会儿各种口味都给你拿上点。”
舒尔哈齐虎咽下去,忙起身拱手:“多谢嫂嫂。”
“你吃得香,我也愿意折腾。”
可不就这个理儿,有人吃得开心,才愿意鼓捣新种类的美食。
但显然,不是每一样新鲜事物的出世都能得到大家的喜欢。枣泥和五仁受欢迎,不代表鲜肉月饼也能得到赞赏。
佟养性这个牛嚼牡丹的纯种北方人,对其一脸嫌弃:“加了肉的月饼哪里还叫月饼,分明和包子无异!”
佟子衿瞪他一眼,换来的就是小声嘀咕。
还是大堂弟出来主持了公道:“那你也没少吃。”
一手藏不住的油花儿,口是心非的劲儿显露无疑,这下连佟家阿玛都跟着笑起来。
月亮圆时,晚饭也摆上了桌子。
努尔哈赤夹了一口鱼肉到她碗里,竟是没来由的开始反胃。佟子衿拿着帕子压了压口鼻,示意小婵清理她的餐盘。
一连五个脑袋扭头看向她,关切的眼神让人有些消化不良。
努尔哈赤换走她面前的红烧鱼,紧张地问:“可是肠胃不舒服?”
佟子衿麻木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儿。其实按照她猜测,她可能是怀孕了。
本想等着明日唤个大夫来瞧瞧,谁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胃里翻滚得更加厉害。
她捂着胸口吐了个昏天黑地,给她倒水的不是小婵,居然是努尔哈赤。
“你去侧房休息吧......”话没说完又是一通干呕。
要他照顾自己总怪怪的,这止不住的恶心,闹得他夜里也睡不好。
“我去请个大夫来。”
他二话不说,先套上了衣服,打算出门招呼小婵来服侍。
先不说出夜诊的大夫有多少,就算是找来了也没什么大用。缓解孕吐的方法千千万,并不一定需要大夫在场。
“我要做阿玛了?”
佟子衿漱了漱口,累瘫在椅子旁,看着他喜出望外的样子,心中欢喜,说话却是有气无力:“是的,你要做阿玛了。”
这个月的月事推迟一周多,她早就有这个预感,只是没想到孕吐会这么激烈。
小婵浸湿了帕子给她洗脸,白日里还是一朵娇艳的百合花,这会儿被折磨得无精打采,脸色都透着惨白。
胃里的东西折腾一空,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她不想喝红糖水,也不想吃鸡蛋羹,如果有点橘子或者话梅,勉强还能压一压恶心的感觉。
努尔哈赤停下原地打转的脚步,一拍巴掌才清醒过来:“舒尔哈齐上山采了不少酸果子,我还说没有人吃。”
不等人吩咐,小婵立刻起身去拿。那一小篮果子被她放在了厨房,希望不要有人动过。
两颗红彤彤的酸果子下肚,佟子衿总算是活了过来,眼看着没几个时辰可以歇息,她忙催着努尔哈赤去睡觉。
她和小婵明天能睡到日上三竿,可他要去总兵府当差,哪里敢怠慢。
偏偏努尔哈赤兴奋得睡不着,躺在她身边也不老实,总想摸摸她没有起伏的肚子,提前感受一下当爹的快乐。
“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既然睡不着,那就聊聊天。
“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还真是......一碗水端平。
“是个女孩儿呢。”佟子衿笑得眉眼弯弯,仿佛镀上了温柔的月辉。
她当然不是空穴来风,这消息是用三个烧饼跟道光换来的。
自打上次尝到了喜酒之后,两个人就加上了好友,经常单方面的联络。
——多数都是道光找她。
比如秋夕的月饼,堂食的烤肉,哪怕是厨房的煮鸡蛋,他都不挑。
当然花钱是不可能花钱的,佟子衿缺的也不是钱。
她买消息,他赚食物,这是一举两得的合作啊!
好在她这位努尔哈赤的原配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宗,熟读太.祖发家历史的清朝皇帝,对这一段自然有着深刻的了解。
就比如生孩子这种小问题,道光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第一个孩子是小格格,后面还会有两个阿哥。
佟子衿目前能想到的问题不多,所以一番算下来,道光总共还欠着她3个问题。好在他需要置换的食物不稀奇,家常便饭也是不挑。
“女儿好,一个像青青一样漂亮的女儿!”
努尔哈赤正沉浸在当爹的快乐之中,不论男孩女孩,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真心欢迎她的到来!
有他这番话,佟子衿暗地里松了口气,不存在重男轻女最好,她真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个封建爹。
“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果果。”她叠着男人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这真是很奇妙的感觉。
努尔哈赤看了看她的脸色,忍不住问道:“因为一颗酸果子就叫佟果果了?会不会有点草率?”
他倒不是对姓佟有什么意见,毕竟他是入赘的女婿,出门在外的时候,他也自称是佟努尔哈赤。
但佟果果这个名字,既不像是女真人,也不像是汉人,就像是脱口而出,随便取的。
“不如果果作为乳名,大名等明天问问阿玛的意见?”
佟子衿小脸一红,怎么也说不出坚决的话来,佟果果就是汉人名字,而且还是几百年后的汉人名字。
那时候都是56个民族一家亲,闺女这种少数民族,参加高考还有优惠政策呢!
不过这些和他说没用,只有她才是这个世界孤独寂寞又绚烂多彩的穿越者。
害,叫什么不吃饭!
谁还能拦着她管自己闺女叫果果了?
翌日一早,和大夫再三确认,终于要当阿玛的努尔哈赤迈着欢快的步伐出了佟府庄园。
一想起佟果果这个名字,又不禁有些蛋疼。
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佟子衿的书都白读了。
汉人的名字他想不到,但女真名字还是很容易的,像耶布淳格意思是美丽,宁楚格则是东珠,乌希哈就是小星星。
叫啥都比果果强吧?
难道说,他努尔哈赤的女儿就是个酸果子?
这人一旦陷入怪圈之中,就很难再找回原路的方向。
不过佟家阿玛是个靠谱人,他及时遏制了夫妻二人跑偏的脑回路。
“汉人名字叫文哲,女真名字就叫东果吧!”
文哲,文圆质方,知人则哲。
外表随和内心方正,有一双慧眼,能够鉴查别人的品性。
东果,生长在水边的美丽小草,取冰肌玉骨,出水芙蓉之意。
品德和美貌皆具,老头不会告诉别人,这是他想了好几年的名字。
从女儿到出嫁的年纪就开始想,不光自己想,还去跑去算命那里测,这名字必须得吉利,才能配得上他塔木巴晏的孙女!
人还没出生,就有了两个好名字,佟子衿美滋滋地摸摸肚子,悄悄告诉她的小东果:“快点长大吧,全家人都欢迎你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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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总兵府,努尔哈赤立刻同弟弟分享了他即将做阿玛的喜悦。
舒尔哈齐为他高兴,眉头却依然有着解不开的结。他不想破坏兄长的好心情,但这事儿又不得不说。
“哈达纳喇氏叫你回去分家产。”
他叹了口气,为哥哥不值当,也为自己而担忧。
哈达纳喇氏是兄弟俩的继母,也就是传闻中的后妈,说好听点是冷漠,说难听点就是刻薄。
舒尔哈齐五六岁就跟着哥哥上山摘松子、采木耳来贴补家用,依然没有得到后妈的怜惜与宽容。
最终无奈投身在外祖父王杲处,又因着王杲反抗大明,兄弟连没了落脚之处,这才进了总兵府当差,才有了今天。
“哥,你要回去么?”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种恶劣的亲人关系在年幼的舒尔哈齐心中深深埋下了种子,别人怎么样无所谓,他只要哥哥。
努尔哈赤背过身,咬着后槽牙不发一言。
他离了家就没想过再回去,可就这般将家中的东西尽数送了给纳喇氏,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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