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淮阳县靠海,但北竹村离海却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周围是山,生产队负责的田地有些在边坡上,有些靠近河边,于是春耕的时候便人工锄地和耕牛犁地一起上阵,这样效率更快。

这些日子因为需要用到耕田,陈嘉嘉白天便不用放牛了,改为到田地里和其他人一起劳作。

第一回抡锄头,她差点没有被锄头带着走,林桂珍直接笑得弯下腰来,苏婆子则在心里的小本本又记上一笔。

几天下来,陈嘉嘉腰酸背痛,连弯腰都觉得困难,只能咬着牙硬捱过去。

大家也一样,下工吃完饭边呼呼大睡,连叶小燕也没力气搞幺蛾子,让人感觉知青点气氛前所未有的好。

好在春耕的日子过去,接下来就是修河堤了。

和春耕相比,很多人更愿意修河堤,因为河堤离北竹村比较远,公社还包午饭,午饭真材实料,没有掺红薯黍子,运气好还有猪肉,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能挣工分还能结结实实吃上一顿好的,连村里的懒汉也愿意占个名额去修河堤。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陈嘉嘉又过上了放牛的日子,经过张祥不专业的教导,她已经学会怎么骑牛了,就是上下牛的姿势不怎么优美。

今天张祥想要摘野果子解馋,不知道骑着牛去哪里了,她找了一棵树拴好牛绳,便带上镰刀去割草。

为了能让生产队的大宝贝水牛能过上好生活,多远的地方也是说去就去,风雨无阻。

流经北竹村的这条小河没有名字,但却能汇入老虎江,最后流向大海。河边水草丰美,树木茂盛,水翁树已经开了白色的花,像一个个蓬松的绒球似的。

陈嘉嘉刚到河岸边,便听到水花的声音,接着一个小男孩在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拨开比人还要高的杂草,便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穿着短衫长裤,两条腿都陷在滩涂里动弹不得,旁边躺着一个淌水的竹篓,看起来像是刚刚在河里捉鱼回来。

她记起来了,这是苏竟的弟弟苏鑫,平时非常讨厌原主,还给原主扔过毛毛虫,还发狠话让原主不要再缠着苏竟,要不下场就是——见她一次扔一次毛毛虫!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鑫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哦,我来这里割草,”她问,“你这是怎么了,被淤泥困住了吗?”

“走开,不要你管!”苏鑫哼了一声。

他今天不用上学,瞒着大人和小伙伴偷偷跑来小河边捉鱼摸虾,一个大意,竟然走到滩涂上,动也动不了了,小伙伴说要回村里喊人,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听到河岸边有人声,还想着这下好了终于得救了,结果来的竟然是陈嘉嘉!

他不喜欢陈嘉嘉,看上去娇滴滴的,十几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老动不动就哭。

“真不要我管?那我就走啦。”

“要走快走,别磨磨蹭蹭的。”苏鑫凶巴巴地说。

又高又密的杂草晃动一下,陈嘉嘉随即便不见人影了。

苏鑫傻眼了,小脸上写满“不敢置信”,“等一下,你等一下!”

四下寂静,除了鸟叫和流水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苏鑫欲哭无泪。

她说走就走,倒是回村里找个人来救他呀!

她居然走了,居然真的走了!

枉费他刚才还想着如果这次得救,以后不会再拿毛毛虫吓她了。

这个陈知青果然不是好人!

眼看就要涨潮,苏鑫越来越着急,尝试了好几次,没能走出淤泥,反而越陷越深了。

他已经绝望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茂密的野草丛晃动起来,他抬头看见陈嘉嘉扛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出现在眼前,眼睛不由得睁得大大的。

她气喘吁吁地将竹竿伸到他面前,“快点,我拉你起来。”

小河边离北竹村有一点儿距离,加上村里的人大多数都去修河堤了,她对村子不熟悉,跑回去也不知道找谁,去哪里找。

她记得今天早上经过竹林的时候,那里恰好有几根竹竿,于是便跑回去扛竹竿过来了。

他连忙擦干净眼泪,双手抓住竹竿,陈嘉嘉在那头使尽全身力气,终于成功把人拉了回来,最后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

苏鑫抓着岸边的野草双臂用力爬上岸,回头看去,装鱼的竹篓已经被水冲走,变成一个小小的影子。

“我的竹篓……”他喃喃道。

竹篓不重要,重要的是偷偷跑来捉鱼,肯定要被大人骂了。

他不敢马上回去,在岸边踱了踱,找到个合适的地方,看样子像是想要再下河。

陈嘉嘉吓了一跳,“涨潮了,你千万别下去。”

“我没想下去,而是想洗干净裤子而已,”苏鑫垂头丧气地说,“裤子这么脏,回去被大人看见了肯定要被骂。”

陈嘉嘉这才放下心,见他弯腰准备脱裤子,连忙转过身走远一些,开始割起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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