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为了低人一等才出生在这个世界的。”

家乡的群山、森林,邻居的同伴,随意行走的乡间田野,还有无限广大、一切都在未知中的世界。穿越重生的我看过不一样的风景,自然想着这一生不受约束,尽情去享受。

“我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开心,比任何人都自由。”

当然,是在法律允许的范畴内。上次的售货机事件就雷得够呛了,我还没无法无天到变成潜在犯的地步。

我在心里补充完,又去问了一遍。“除了霸凌、不着边际的排挤、惹是生非以外,你还想做什么?”

“你的梦想呢,禅院直哉?是时候想想看了哦?”

……

被点名的少年花了很大的精力去忽略下半/身的凉爽感。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在先前禅院茉莉问的时候点头同意,让她把下着拉上多好。

错过了一次机会,茉莉就再没有问第二次了。少女就是这样的人,用最猝不及防的方式敲碎他的防御,然后将他狼狈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外,不闻不问,犹如最赤/裸的嘲讽——她就是这么残酷。

而现在,这个半夜穿着浴衣戴着咒具、敲开门就搞偷袭的少女还没有离去。她打了个哈欠,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显然在等待他给出个让出题官心满意足的答案。直哉心烦意乱,他知道自己不该低头,不能服输,但他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眼睛,盯向茉莉的手。

禅院茉莉歪了歪头,举起杯子。“……渴了?”

他迟疑地点点头。

“哦。”

茉莉跟没事人似的点点头表示已阅,然后仰头把水喝完,放到一边的小台桌上。

这就完了?禅院直哉瞬间怒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我先前也问过,还好心想喂你。是你自己不想要的。”

而茉莉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她振振有词道。“你在我这永远只有一次机会,用完了就没有售后。”

“……真不知道哪个男人能接受得了你!”

她怒极生笑。“巧了,这句话我同样返给你——以后你老婆要逃婚我举双手支持。”

他和她怒气冲冲,瞪到一半茉莉才想起来她的竹板,直哉也才意识到他还有暴露在外的屁股。

“……啧。”

竹板抽上来的时候,直哉已经学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了。他强迫去想些积极向上的东西。让他开心的事情并不少,比如父亲信任的目光。长辈们的夸赞,私塾中那些同龄人的羡慕……

还有别的什么,仔细想想,其实还有……

【“你就是禅院直毘人的儿子?”

那个身着黑色和服的男人俯视而来,正是禅院甚尔。

同样都是绿色的眼瞳,甚尔的眼睛却更像孤狼,幽深锋利。第二次的再遇,七岁的禅院直哉依旧是老样子,被压迫得完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甚尔移开视线,最后说了两个字。

——当时他说的是什么?

甚尔说的是,他说的是……】

“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略带沙哑的声线,就这样穿过回忆的迷雾,在现实世界蓦然响起。禅院直哉怔愣着眨眼,他勉强抬起身体,就看见记忆中的男人面朝着少女,很不客气地说。“大半夜的不睡觉,你疯了?”

……是甚尔君。

全身的温度都降下来了。直哉忘记了呼吸,连眼珠都无法移动。

“嘿嘿,我不知道你会回来……你不也是半夜来找我的么?”

“如果你在房间好好睡着觉,我自然会等到明天再来找你。” 简略带着命令的口吻,禅院甚尔和茉莉比他想象得还要熟悉对方。“看来你以后就是想变成短腿,或者熊猫。”

“我都说过了,我肯定会窜到一米八的个头啦……”

黑发灰眼的少女挠着头发,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她跳将起身,手上的竹板背到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她支吾着想解释眼前的一切。然而男人的一句话就将少年少女的不安与踌躇都给打散,再没有人开口多说一个字。

“——玩闹也要有个限度。”

绿色的眼瞳掠过榻榻米上被缚的狼狈少年,那两道锐利的眉仅是微微蹙起,之后再没有别的反应。禅院甚尔没多停留,而是转身走向门口。

“跟上,茉莉。我有话跟你说。”

“嗯……不能在这里说嘛?”

“跟上。”

“知道啦,这就过来。”他听到少女嘀嘀咕咕的念叨。“看来甚尔今晚的心情不怎么美丽,缺美容觉么……”

“……”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伴随着禅院茉莉拉开门又关上后的声响渐渐远去。直哉的卧房似乎终于回到了原有的平静。

他没有动弹,而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目光依旧落在合拢的纸门上。

再没有比现在更冷的夜晚了,空荡荡的风在心口刮过,刮得鲜血淋漓,少年的羞耻与彷徨,就这样破碎笼统的漂浮。它们一点点的落下,落了满地,直到又有一阵风将它们刮起。

“咚!!”

他吓得一震,呆呆地与出现在门口的少女对视。

大概是小跑着折回来的,禅院茉莉的额头上还有点汗意。

“我吓了你一跳是吧……抱歉!刚才跑太快没刹住,话说你这门是不是太灵敏了啊?”

她一边抱怨,一边风风火火地上前,禅院直哉下意识地后仰倒退。少女二话不说就将手放在他的后背上。

只是顺着脊背轻轻的一摸,捆仙索就跟抹了油似的顺滑落下——舒畅的空气再次充斥肺间,直哉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重获自由的手。

随即他就把裤子提拉上了,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怀疑用了投影术法的那种。

“现在知道被这玩意儿捆着有多痛苦了吧?我第一次禁闭关完,有两个晚上手臂都抬不动的。”

“……为什么你还要再回来?”

穿好衣服的禅院直哉终于想起来问话了,可惜先前又是吼又是叫,声音干涩得不得了。“甚尔君还在等你……”

“我告诉他我得回收咒具,甚尔给了我半分钟。”

茉莉把捆仙索收好,别在腰上。她满意地拍了拍。在直哉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少女毫无留恋地朝着大门走去,头也不回。

“哦对了,记得花时间想想你的梦想。我先走了!”

然后她就真走了,连再看直哉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少年想起茉莉所说的,抬头又看了眼钟——半分钟,真的就是半分钟。

……直到最后一刻还要提醒直哉,让他好好思考所谓的梦想吗?

禅院直哉缓缓站起身,走到小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他在黑暗中看着茶梗起起伏伏,最后倒立着沉下。

少年曾经有个梦想,而且正如茉莉所说,是深深扎根在心底、让人心潮澎湃、一想起就充满力量的梦想。

他不确定的是,可能今晚实在太冷,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感受不到那股热力了。

也可能他的梦想悄悄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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