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的时候,众人就开始商议说,这案子从哪儿开始查。张干办道:“倘若宋员外说得不假,阳武县衙门跟李衙内勾结,先去县衙必打草惊蛇,让李衙内一伙人有了预备。咱们一到了就先去酒楼,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话儿众人全都同意。

次日一早儿,张干办带着这几个伴当,先去了酒楼,便问管事的要账本。如今这酒楼,明面上是卓先生做了主人,因他不在,底下人不敢乱说话,全都支支吾吾的,推说自己是新来的,账本什么的不知道。

有几个非但自己不知,还两只眼骨碌骨碌转,口里面不住地打听道:“上下几位看着面生,是衙门里新来的差官么?怎么有工夫儿到俺楼里?”还有的道:“列位过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俺们好留出阁子来。”还有的趁旁人不注意,偷偷往手里面塞钱的。

众人便道:“你们这些在酒楼里面卖酒的人,上官问话,回答便是,打听什么?怎么还管起案子来?”那些人立刻连道“不敢”。

别人与差官说话的时候,有几个立刻想办法凑到跟前,想侧耳倾听,一看这里面就有问题。然而凭猜测又不能定罪,要紧还需要有证据。

张干办便问账房道:“你新来的人,合同什么的不知道,也就罢了。你家每月出酒的量,总该知道。还有卖到各家酒楼的数,拿来我看。”因差官索要,账房先生不敢不听,由着他们抄录了一份,然后拿着东西就走了。

张干办一行人从楼里面出来后,在阳武县一连查了三天,陆续又走访了本地的几家酒楼,把买酒的数目一一比对,终于把宋员外楼里面每年出酒的数目、以及每家每月卖酒的数目,都记好了,跟宋员外所叙相差无几,李揩逃税这件事儿,就好像秃头上的虱子一般,真相已呼之欲出了。

张干办这一来,不但卓先生一行人坐不住了,好几遍派人到处打听。连许多街坊邻居们都说,宋员外如今已时来运转,霉运马上就到头了。当初因害怕李衙内,不敢跟宋员外搭腔的人,老远儿看见了也笑眯眯的,话儿也敢说一两句了。便是宋员外自己也觉得说,事情既然弄明白了,这案子很快就可以翻了。

谁知道张干办一行人走了之后,等了足足有一个月,上面仍迟迟没有下文。宋员外一着急便去了郑州,去找张干办询问进展。谁知道张干办一看见是他,便一脸为难的神色道:“干脆把实话说与你,俺们只是个干活的,只要把东西递上去,事儿就了了,其他的就不归俺们管了。员外要问,还是直接找管事的相公去问吧!”

张干办所说“管事的”这个,是户部的一个推勘检法官。这厮姓赵,旁人都叫他赵推勘。对于宋员外上告这事儿,赵推勘一口咬定了说,别管是谁,逃税的只要确有其事,那户部就不能坐视不管。叫宋员外只管放心了家去,一旦案子有了进展,就派人去知会宋员外。

就这么等等停停地磨了一个月,赵推勘终于把宋员外叫了去,开始查问案子了。宋员外按照户部衙门的格式,将事情一五一十又叙述了一遍,全都誊录在状子上。写出来的东西,赵推勘亲自看了一遍,然后与几个人商议了一通,遂就告诉宋员外道:“你这样不行,递上去了行不通,还得被上头打回来,得重新改。”

宋员外只得又改了几遍,然而众人仍不满意,只能按他们的意思改。一来二去,状子便改得面目全非。按他们的改法,非但李揩没有罪,甚至他还是受害的人,合着宋员外跑了这些趟,全是白跑,不是要告衙内李揩,是想要自己告自己呢!

这鬼见得多了,宋员外自己就长了心眼,对这些人便不肯言听计从,继续听他们安排了。因宋员外磨磨蹭蹭的,赵推勘不耐烦便道:“是时候俺们吃中饭了,不行员外明日再来吧!”宋员外亦道:“走得太急,落了件东西在阳武,等我取了再过来吧!”

赵推勘道:“这两日知州要商议剿贼的事情,没太多的时间伺候咱们。宋员外不妨等一等,等过了下个月十五再来。”这边厢赵推勘把宋员外打发走了,随后派人与李衙内送信道:“你们阳武县那个宋岳,好几回过来郑州告状,让我打发他回去了。想办法把他留在阳武,别让他来郑州再继续上告,真惊动了知州就不好了。”

对李衙内来说,宋员外那厮,性格执拗,就是个不太聪明的商贾,本来没把他当回事。谁知道这厮居然跑到郑州户部的衙门,去告他逃税,而且人家还拿足了证据,这件事情却没有料到。因此李衙内认为说,这个宋员外不能久留。

动手这事儿却是个难题:赵推勘已经明确了说,帮忙可以,命案他却不肯做。这件事情,只有等宋员外回了阳武,才能解决。碰巧儿又来了个天大的机会:因为上次陈都管事上,郑州知州派捕盗巡检唐洛率领五百的人马,来阳武县剿贼。

干脆杀了宋员外,命案的官司,就直接推到黑山贼人的身上,岂不是正好!想到这时,李衙门干脆在阳武县设好了人马,只等着宋员外回阳武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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