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烨和骆扬急匆匆地赶来保安室,事态已经被控制住了,但现场一片狼藉。

农药瓶打翻在地,散发着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刺激的气味。门房大爷把前后两个门全部敞开,又把仅有的一扇小窗打开,都去不掉这个味。他看到滕烨来了,赶紧拿了个拖把拖了起来。

老奶奶一个人坐在长凳上,齐良和宋天意看着她不让她乱来,梅子和冉妍都在忙着用纸巾擦身上的农药。

这就是呈现在滕烨眼前的一切。

滕烨皱皱眉,匆忙打量一番,走到梅子和冉妍跟前,说:“你们两个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好。”梅子拉起冉妍的手。

滕烨看看冉妍,又说:“冉妍,这里我来吧,你去好好休息一下。”

“噢。”冉妍心里感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梅子和冉妍赶到卫生间,把身上沾了农药的制服脱了换上新的,然后两个人站在水槽前,洗起各自的衣服来。

水声哗哗的,梅子给自己的衬衫擦了点肥皂,说:“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特别好啊。被泼了一身的农药,还笑的出来。”

冉妍的心情确实不错,一直以来她都沉浸在那次原配殴打小*三而她失职的惆怅中,今天总算扳回一局,在滕烨面前证明了自己。

“我今天终于如释重负了。”

梅子搓着袖子:“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啊?”

冉妍说:“嗯,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老想着给新庭长的第一印象这么差,他以后会不会给我穿小鞋。”

梅子笑了:“我才没你想的这么多,我也没空想这么多。对我来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话落,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有人发她信息了,可她没空看,洗衣服还来不及呢。

郦励循着气味找到了卫生间,站在门口捂着鼻子,说:“你们两个挂彩了?”

梅子回头说:“是我反应太慢了,连累了妍姐。”

郦励说:“洗水果的时候放点面粉可以吸走水果上的残留农药,我想想应该也可以用面粉去掉衣服上的农药吧。”

梅子和冉妍面面相觑,笑了起来。

“不信算了。”郦励一个转身,傲娇地走进诉服大厅。

……

门房大爷已经把地拖干净了,滕烨坐到老奶奶身边,耐心地听她倾诉。

“老人家,我是向阳法庭的庭长,您有什么委屈可以和我说,我能为您作主的一定为您作主。但前替是您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要再做傻事。”

老奶奶看着滕烨,抹了抹眼泪,用沾了眼泪和农药水的手握住滕烨的手,说:“小伙子你答应我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老人家您放心,你先说说您有什么难处,我看看从哪里可以帮您,您觉得好不好?”

“好,好,总算找到一个能作主的人了。”老奶奶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把难处说给了滕烨和骆扬听。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老奶奶和老伴在向阳镇上开了一家瓷砖店卖各种瓷砖,去年夏天同村的老乡来买了两万多块钱的瓷砖回去装修,可只付了一万块钱。老奶奶和老伴一次又一次地去讨债,一次又一次地被老乡和其家人赶出来。双方因为这一万多块钱的瓷砖钱吵架也吵过了,报警也报过了两次。第二次报警的时候派出所给他们调解,可没调解成功,老乡说老奶奶家的瓷砖质量很差,铺了她家的瓷砖后瓷砖三天两头地脱落,直接影响到了居住。老奶奶坚持自己的瓷砖没问题,指责是老乡自己不会铺设和保养。那次从派出所出来,一直没说话的老伴一气之下,拿了榔头冲去老乡家里,对着从他家买的瓷砖就开砸。这下好了,两家彻底结下了梁子。老奶奶和老伴一心讨瓷砖钱,老乡一家却要老奶奶和老伴赔偿损失。村里给他们各自做过工作,当地司法所也介入过,但都不行。最后司法所的副所长建议老奶奶去打官司,于是老奶奶的老伴上个星期来了,因为不了解司法程序,还骂了负责立案的郦励一通。骆扬那天下来做了解释,跟老奶奶的老伴说,如果写不来诉状,可以去市区的法律援助中心申请免费的法律服务。

问题就出在这。老奶奶和老伴赶到法律援助中心,跟里面坐班的律师说要申请法律援助。结果那天坐班的律师愣是要收老夫妻八百块钱才给写诉状,气得这对老夫妻差点晕厥。两个老人家维权屡屡撞墙,维权无门,投诉无门,绝望之下老奶奶只好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

老奶奶哭诉着说:“小伙子啊,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啊!你们叫我们去司法所,我们就去司法所,你们叫我们去法院,我们就去法院,你们叫我们去那个什么中心,我们也去了,我们因为相信你们才一次次地跑的呀!我们老夫妻挣点钱不容易,你们可能觉得一万多块钱不算什么,可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很多很多了。”

滕烨感同身受地说:“老人家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您放心,您这个事,我一定想办法帮您。”

“你怎么帮我?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嘴上说说。嘴巴上说说谁不会啊!”

滕烨想了想,回头问骆扬:“刑事上一般都会给没有请律师的被告人指派法援,民商事上除了法律援助中心,其他还有别的办法没?”

骆扬说:“除了免费的法律援助,就是收费的律师了。”

滕烨又想了想,表示愿意帮助老奶奶,并叫她跟自己进去。

“滕庭……”骆扬见状急了。这事风险太大,从前别的法院就有工作人员出于好心给一个不会写字的当事人写了一份诉状,结果在审理的过程中该当事人意识到诉状的内容可能对他不利,于是反咬当初给他写诉状的工作人员一口,将全部责任推给了工作人员。后来事情应该是处理好了,但也深深地伤害了法院人的心。

“没事,我有分寸。”滕烨一边对骆扬说,一边把老奶奶领进安装了两个监控的诉服大厅。

监控底下,他给老奶奶做了一个笔录,详详细细地把老奶奶涉及到的纠纷事件记录下来,并读给老奶奶听,老奶奶觉得没问题了就签字画押。接着按照笔录的意思,他帮老奶奶起草了一份诉状,又将诉状上的内容反反复复解释给她听,直到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明白为止。

滕烨:“老人家,您看这样写可以吗?是您本人的意思吗?”

“是的是的。”

再三确认过后滕烨把诉状打印出来,让她签字画押。老奶奶随身带着的送货单之类的证据也顺便一同复印。

忙完后老奶奶很是感激地对滕烨说:“谢谢你啊,真的太感谢你了。本来就只有一万多块钱,你们这么热心,真好,真好!”

“老人家您先回去吧,我们会尽快处理您的案子的。”滕烨扶着老奶奶把她送出法庭,等她走远了才回去诉服大厅。

他对骆扬说:“小骆,去找一下技术部门,让他们把诉服大厅十点二十五分到十一点十三分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拷贝成光盘存档。”

骆扬连连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

梅子吃过饭回到办公室加会班写几个文书,写着写着感觉背后有人,就回过头去,只见烧饭的阿姨正站在门口张望,手里端着一个碗。

“阿姨,你有事吗?”梅子问。

阿姨进来把碗放下就走:“我给你熬的桂圆枸杞汤,趁热喝。”

梅子低头一看,一大碗满满的汤水,桂圆和枸杞的量更是惊人。

她很懵逼地说:“阿姨,你干嘛……”话还没说完,阿姨早就一溜烟地跑了。

这阿姨……梅子不由地犯起嘀咕来,为什么好端端地给她熬什么汤呀!再说,她并不是很爱喝汤,尤其是枸杞。

就在她不知道拿这碗汤怎么办的时候,骆扬神秘兮兮地敲门进来。

“驼法官有何指示?”梅子夸张地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骆扬一眼瞧见了她桌上的这碗枸杞桂圆汤,疑惑地问:“你最近很虚吗,喝这么补的东西。”

梅子耸耸肩:“不是我要喝的,是烧饭阿姨熬给我喝的,我最不喜欢枸杞了,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不喝对不起阿姨的一番好意,喝了对不起我自己。”

“那就给我吧,我最近失眠严重,正好补补。”骆扬说着捧起了那碗汤。

“你喝吧。”

骆扬跟喝茶似的抿了小小的一口,仔细品了品味道后说:“挺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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