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坛上,似乎是遥掌教发话了,众人一齐扬头,向高高在上的云雀上仙投去或憧憬或崇敬的注目礼。

云雀多么地重视仪容,尤其是受低头会挤出双下巴的牵累,一直不厌其烦地微仰脖颈,做高岭之花状。

落在众人眼里,云雀上仙当真如传闻所描绘的那样,烟眉杏眼,仙袂悠然,清冷出尘,叫人心生怜惜却又不敢亲近。

粉皮猪趴开四蹄徐徐降落,云雀振袖抬臂,私以为将这绝美上仙的气质诠释得很好。

然则,所有一帆风顺的故事总逃不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

她家小粉一向皮糙肉厚,甚好落脚,今天却如打了蜡一般滑不溜啾。云雀忙着同一众徒子徒孙挥手打招呼,一时不察竟失去平衡掉了下来,生猛地摔了个屁股墩。

不得不说,云雀上仙纵使摔跤,那也是摔得不落俗套的。由于她功力深厚,在地表砸出一个心形的臀印,相当地引人瞩目。有好事者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先记下臀印的位置,以便大典结束后前去围观。

云雀麻溜地起身,指尖一掠,掸去了素净白衣上的点点尘粒,似乎并未受方才那个小插曲的烦扰,扬唇轻笑:“尔等也知吾久居深山,今日得见本派枝繁叶茂、人丁兴旺,吾心甚慰。”

尚不知晓自己雀屏中选的流霰在人群中歪了歪头,仿佛对这个拿腔作势、行事怪诞的上仙很不感冒。

当然,云雀确如流霰所想,一边故作淡定地粉饰太平,一边以神识凌厉地“鞭尸”小粉:“你活腻歪了你?!竟敢害本君当众出糗,今晚就扒了你的猪皮,喝了你的猪血,啃了你的猪肝!”

小粉很是无辜地瑟瑟发抖,都是仙君您嫌我臭,嘱我洗澡的呀!搓去身上的淤泥,人家本来就是一只皮肤细腻光滑的小香猪。

遥掌教不愧是一派之首,不至于叫场面凝滞,他抚着长须适时上前作揖:“向师祖请安。”

遥再过几年就到三千高龄了,但与云雀一比根本不够看,在他之前修仙派还有几代,故而他尊称云雀一声“师祖”不为过。一众徒子徒孙紧跟着向云雀行礼。

因着遥须眉尽白,云雀一直戏称他为“老白眉”,此刻她端着老祖宗的架子敛眉一笑,换了副白话的口吻:“本君从你们四门挑剩下的新弟子中选一个指导,来日比试不算欺负你们吧?”

四门门主性格迥异,西丹门门主遥姑且不论,南剑门门主断木性子冷冽,说一不二;东器门门主灵玄是个市侩的生意人,喜好搜罗天下秘宝;北符门门主蔌问修为最高,却常常闭关,十分神秘。四门对应的分别为丹修、剑修、器修和符修四种修炼路数。

“那是自然,选材与施教缺一不可。”遥作为代表应下,长袖一展,漾出一股柔韧的清风,将等候一旁的皆椿、萧仲和流霰堪堪裹住。倏忽之间,三人已翩然落于金坛正中。

......

晌午已过,日头西偏,金烟骤起,四众屏息,是时候揭晓哪个幸运儿可得云雀上仙言传身教了。

云雀小动莲步走近了几分,分明心中早有计较,偏又暗生一计,要将人意赋于天意。她细细瞅着遥掌教,可把人瞅得胸闷心慌又尿急。

末了,云雀轻启红唇悠悠道:“老白眉,借你的胡须一用。”

“唔。”说时迟那时快,遥闷哼一声,云雀手上忽地多了三条白髯,长达半丈有余,可见遥掌教蓄胡有多用功。

众人惊呼,云雀上仙嘴上拔毛的手法恁快。单就学会这一招,足以偷天换日,偷梁换柱,偷仙丹换泥丸了。

遥问:“师祖,你这是要......?”

云雀答:“抽签呀。”

众人二度惊呼,云雀上仙以年龄选拔入围者已经够荒唐了,抽签岂不是儿戏之上更添儿戏?

云雀勾起唇角,信手将三根横看相同侧看也相同的长须抛向三人,明明轻如鸿毛难有准星,三根长须却稳稳当当飘进了三人怀中。

“你们自己商量各取哪根吧。本君不看,待你们选完,手握一端,我再抽另一端。两端相汇,即为天意。”云雀合上双眼背身说道,眉宇之间不掩随性。

众目睽睽之下,萧仲和皆椿两个大男人总不好跟流霰一个小女人争抢先手,故而为示大度,都建议由流霰先选。

流霰也不惺然作态,一手习惯性地搭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一手扬起云雀头先抛给她的长须道:“那我就拿这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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