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房内,阿萝端着药碗和欧阳克相顾无言。

欧阳克乖乖坐卧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床褥上,那双含情目此时全是纯稚的忐忑和不安,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生怕挨大人的责罚。

“阿娘,克儿乖,您不要生气了。”他轻声轻语的,带着小心翼翼。

尾音微微拖长,声音居然还带着孩童的奶气,还,怪有意思的。

阿萝微微一顿,意识到他说什么之后有些疑惑:“你怎么觉得咳,我生气了?”

阿弥陀佛,她还是无法对着他的脸说出阿娘两字。

肖想的人有朝一日认自己做了娘,她心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的难以转圜。

“我一受伤,阿娘就会生气啊。”欧阳克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心虚地抬起包扎好的胳膊:“我以后不会了,阿娘别恼。”

说着,手悄悄地拽上了她的袖边,轻轻晃动。

这是撒娇?

阿萝沉默了片刻,手中的药晃的直抖,她连忙换了一只手端药,任他扯着自己的一只袖子,歪头打量了他一眼,试探道:“那你还记得怎么受的伤吗?”

闻言,欧阳克愣住,定定地看着她,似是很惊愕。

阿萝心思微动,

这副样子,是想起什么了吗?

她难免期待着,谁知,不过顷刻,他低垂了头,拧着眉开始回想起来。

他此刻的情绪很外放,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这一思索,冥思苦想的苦纠结样就显露在了脸上。

“许是克儿调皮?”他不确定地猜测道,手指揪了揪一边手臂的包扎结,一边偷觑她的脸色。

看来,是想不起来,连象征性的头痛一下也无。

阿萝轻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冒昧问一下,你,今年几岁啊?”

欧阳克的神色一下子委屈起来,眉眼耷拉下来,抿着唇,控诉地看着她:“阿娘居然不记得我今年七岁了。”

七岁。

难怪是孩子的语气和行为。

七岁的欧阳克,是这个样子吗?

他似乎并不是简单地记忆倒退,七岁的欧阳克,会认出眼前的人并非他阿娘,此时所处之地也并不熟悉,更重要的是,这不是他七岁的身体。

哪怕是七岁的幼童,也会对此感到疑惑。

但他没有。

更像是神智混乱,强行认为周围的一切和他七岁的认知是一致的。

这是他的身体,眼前的人,是他的阿娘。

阿萝看着眼前纯净如白纸的男人,潋滟的桃花眼中,深潭化作清泉,不含一丝杂质,如天边被雨水洗净的云,瞧着也挺好的。

孩提时代的单纯和赤诚能够重来一次的话,也是幸运的吧。

阿萝弯了弯唇,

最初的希冀,不过是他活下来,好好活下来就行了,现在他已然性命无虞,做人不能太贪,这已经是上天垂怜,剩下的,慢慢来,不用着急。

这么一想,阿萝心情好转了许多,她吹了吹碗中的药,递给他:“乖乖吃药哦。”

欧阳克皱了皱眉,肉眼可见的抵触,不情不愿地双手捧住了药碗,对着棕褐色的苦汁,为难地咽了咽口水。

小时候的欧阳,怕苦?

阿萝轻笑着,忍不住揉了揉他略显粗硬的发:“你喝了,我给你个礼物。”

礼物?

七岁的欧阳克蹭地眼睛发亮,咧了咧嘴,声音再度挑高,兴高采烈地望着阿萝:“阿娘给克儿准备了礼物吗?!”

这么高兴啊

阿萝突然觉得有些草率了,这之前,是哄三宝的小把戏,对上从小锦衣玉食的欧阳克,似乎不太妥,

她有些犹疑,但一抬眸便看见他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啊,是,准备了”

话音未落,那人便捧着碗咕咚咕咚地大口喝完了药。

喝完,便将碗对着她,已示喝的干干净净,然后,倾了倾身子,期待地望着她。

阿萝愕然,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好吧。”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小袋子,从中取出一块快速塞到他嘴里。

虽是猝不及防,但欧阳克下意识并不抗拒,就任由她塞了一口东西进去,两颊一侧,蓦地鼓了起来,看着尤其可爱。

口中的津甜炸开了味蕾,口腔被甜丝丝的奶香味占据。

“是糖!”他眉开眼笑地喊了一声,“谢谢娘亲。”

似乎,挺喜欢??

阿萝舒出一口气,笑道:“喜欢的话,以后多给你买。”

“真的吗?”他很开心,眼中像是叮咚流淌溪流的欢畅,

阿萝不免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旋即,他又是想到什么似的,眸光暗了下去,喃喃道:“不行,克儿不要了,父亲会生气的。”

欧阳克的父亲

突然的,阿萝骤然想起那日,那位干瘦老者说的话,叔嫂,乱伦,私生子。

她心乍然一沉,

这究竟是那人胡说,还是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他呢,知晓吗?

阿萝接过他手中的药碗,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你爹对你好吗?”

他含着糖的动作一僵,低垂了眸,小声说道:“父亲,自是待我很好的。”

这副样子,看着就是谎话。

阿萝不想再探究下去了,她的心蓦地一酸。

欧阳克,白驼山庄的少庄主,似乎并非想象中的那样,金娇肉贵,百依百顺,娇宠着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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