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遮天大树笼出一环环幽暗的浓荫。风吹树叶簌簌作响,像是催命的音调,忽高忽低,令人心中发慌。
一片不算宽敞的灌木丛里,一红衫女子立于正中,双手交互于身前,十指之间夹着泛着寒光的银丝,粘稠的鲜血自上方缓缓滑落,落在地面泥土之中,一部分被潮湿土壤疯狂汲取着,另一部分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她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圈看不清面容的尸体。他们的衣衫皆已破烂褴褛,是被锋利的锐器所划破,自伤口处凶猛喷溅而出的鲜血正顺着衣料之间的缝隙向外渗着。
他们一点点失去呼吸,躯体渐渐僵硬,身下搅成一团的血液逐渐凝固。
虞芝的脸上不知何时被溅了几滴鲜血,原本显得苍白的肌肤倒是被这几抹艳色暖了起来,衬得她容色更加妖异,与她上挑的眼尾融在一处,顿时有了几分勾魂摄魄之感。
只是可惜,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已闭眼了。
她纤长细白的手指轻抚那冰凉而坚韧的绕雪丝,食指微弯,轻轻在上面勾弹,发出悦耳的轻响。声音绕过林叶传至远处,逐渐变成了尖锐的悚声。
血腥味沿着地面蒸腾而上,愈发浓郁。虞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若嗅到花草芬芳,露出了一个极为愉悦的神情,甚至有些沉醉。
她双目微阖,轻声感叹道:“云根之水……在云河啊……”
良久,她才甩了甩衣袖,掸去方才打斗中不慎沾上的灰尘,将眼角的鲜血拭去,踩过地面的尸体,离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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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着追寻了许久才得来的消息,虞芝半倚在宽敞无比的坠云舟之上,以红绸覆目,遮蔽着过于耀眼的日光。
她的身边是云海翻涌,脚下是凡人无尽。
清风拂在脸上,吹动她垂在身侧的长发。时不时飞鸟穿过,带着扑哧着翅膀的响动。
静谧舒适的惬意环境令她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陷入了黑暗浓稠的残酷梦境之中。
梦里的她仍然是太清宗长老捧在手心上的亲孙,幼年时的经历与梦外的她如出一辙。只是在梦里,修真界大劫,生灵涂炭,包括她自己最终也会修为尽失、身死道消。
唯有一人在最后关头出现,扶大厦之将倾,将修真界从那场劫难中挽救。
那人便是谢朝兮。
他年幼时毫无修炼天分,受尽凌.辱与欺压,却一夕之间变成了惊才绝艳之徒,从此一路修行畅通无阻,那些传说中的天之骄子们在他面前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这人落魄时饱受磨砺,成名后却心存善念,对那些欺压他之徒统统宽恕过往罪行,活像个菩萨。
——他也的确不是人,而是所谓的天道化身!
睡梦中的虞芝嘴角带上嘲讽的笑意,对这以德报怨的做法极为反感。她一向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如谢朝兮这般的人、这般的道,一向是她最为不屑的。
天道又如何?
天道就能逼人一心向善了么?
盖在眼上的红绸随着她的偏头滑落,露出被遮住的容颜。浓密的眼睫轻轻抖动,似是被谢朝兮这种菩萨心肠的人弄得连带梦境都一起抵触了,她悠悠转醒。
尚未等她意识回笼,睁开眼,便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此为汝之命数。】
虞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法器上唯她一人在此。
“你是谁?“
【吾之身份,汝无需知晓。】那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汝只需记住,唯有谢朝兮能救汝于苦难与死亡。】
似是能看清她面上的不屑之色一般,那声音继续蛊惑一般地对她说道:【命数如此,谢朝兮乃唯一变数,唯一生门。】
虞芝那双明艳的眼对着日光,恍若有光彩从中溢出。她说出的话极为张扬放肆:“谁也不配做我的变数。我的命,我说了算;我的生门,我自己打开。“
见改变命数都不能诱惑她,那声音变得阴沉可怖起来,也不再装模做样:【你若是不帮着谢朝兮成仙,重为天道,等待你的可就不是修为尽失,尸骨无存那般简单了。】
充满威胁的话令虞芝眸中染上几分好奇。
她饱满的红唇勾起,露出一丝笑意:“哦?还能更惨?”
【你若是不按我说的做,等待你的——只有魂飞魄散!】
“呵。”她发出一声轻笑,看向几乎望不见穹顶的天空,“魂飞魄散?那是什么滋味?我倒是想尝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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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宗坐落于太清山上,常年云烟缥缈,隐于浓雾之后。
一破空而过的飞行法器速度极快,将雾气驱散,青峦叠翠俱被一分为二,遥遥向身后而去。
瞬息间,太清峰顶便出现在眼前。
到了禁空法阵的范围内,虞芝将坠云舟收起,一跃而下。灵力在足底环绕,将她轻轻托起,缓慢地落在地上。
赤红色的裙摆被足下升起的风吹得翻飞,飘扬在空中,鼓出猎猎的响声。
虞芝朝着前方走去,容色冷淡,对周围喊她“师姐“的弟子们看也不看一眼。
她住在绛霄峰上,此峰偏僻,离宗门正门极远,她嫌麻烦,便取了另一条道。
这条道需通过宗门外门院落。外门弟子担了个弟子名头,但平日里做的都是些杂活,便是与杂役也相差无几了,是以能入内门的弟子都不屑于与他们往来,加上外门弟子本就忙于干活与修炼,更没多余的时间在院子里头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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