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熄灯上床,容迟却并没有睡着。
他心中装着太多的仇恨愤怒,却只能被困在这座院落里,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迫自己听从李太医的话,尽快调养好身体。
即便每夜睁眼到天明,他也强迫自己躺在床上,让饱经摧残的身体得到足够的休息。
外面的动静,他自然听见了。
小厮点亮油灯,正准备进内室唤醒容迟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起身,披上了衣物。
尽管内心很想回避那女子的到访,容迟却很清楚,自己如今人在屋檐下,没有拒绝的权力。
既如此,不如体面些应对,给自己留些仅有的尊严。
楼昭没有如仆从预料那般在外稍等,而选择跟在那小厮身后,直接走了进来。
抬眼望见的,便是那位站在床前,正低头系着衣带,长发如瀑披散肩后的玉质男子。
灯下看美人,楼昭一时似乎有些晃神。
容迟眼尾余光看见一道明丽的人影,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用最迅疾的速度,将外袍拢住了。再看向外间的女子时,才看清对方略带恍惚的神情,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清冷的嗓音令楼昭目光瞬间清明,她唇角微勾:“几日未见,来看看你。”
语气毫不见外,透着一股刻意的亲昵。
容迟背过身去,将衣衫上下整理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不妥,才从那造型繁复、华丽非凡的三进拔步床内走了出来。
楼昭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容迟如今行动自如,脚步虽有些慢,却每一步都稳稳地落在地面上,看来伤势有了明显的好转,只是不知究竟恢复到什么程度。
她自行在室内正中的四仙桌边坐下,指着对面空置的圆凳,示意容迟也坐。
容迟并不拒绝,不卑不亢地坐下了。
地牢初见那日,容迟看向自己的目光还很复杂,今日眼中却只余下平静,楼昭并不盲目乐观,认为他已经放下了对自己的反感厌恶,想来只有一个可能,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已经给自己戴上了一层假面。
毕竟,他能轻易获取人中之精——内侍监卫信的信任,又怎会轻易将心思摆在脸上?
楼昭却不允许他对自己这般疏离。
作为她此行的任务对象,容迟必须在自己面前保持某种程度的透明。
想到这儿,楼昭忽然抓住他放置在桌面上的右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殿下自重。”
容迟想将手收回去,楼昭抬起眼皮,略带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不出意外的,容迟只犹豫了一瞬,力气便卸了下来,竟放任她握着自己的手,不经意地摩挲把玩。
楼昭用她那过分纤长白皙的手指,看似随意的在容迟手心描画着,同时留心着他的反应。
很快,她得出结论,容迟果真并不知晓,在他的掌心处,有着一条突兀异常的黑线。
黑线前端被染上了极短的红色,代表着她此次任务的进度。
也就比上次查看时,稍微寸进了那么一丁点儿距离。
楼昭推测,这微不足道的一点进度,应该源自对方健康状况的转变。原文中容迟先后经历了大半年的牢狱之灾,尤其是冯承恶意满满的施虐,给他的身体造成了难以痊愈的摧残,以致于这个大反派在书中的出场,通常伴随着病弱苍白的脸色,后期甚至随身携带一条用以咳血的素色锦帕。
楼昭阻止了冯承的小动作,又让李太医专程为他调养,计划用半个月的时间来完成这部分的进度。但现在看来,那红线的长度远远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容迟只是表面看起来康复了,内里的健康并没有真正好转。
楼昭有些不满,召来贴身伺候的小厮,问起容迟的病情。
小厮如实将李太医的结论说了:他的外伤已经痊愈大半,内伤却要慢慢调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位面的医疗水平十分有限,便是寻常小病也得延宕多时,更何况容迟这样的情况?
楼昭对这样的低效着实不能满意。
于是她决定发挥宛华公主的任性,将不悦摆在脸上,问起:“冯承呢?”
冯承此刻正候在门外,宛华公主的到来,他自然第一时间得知。他这段时间越发不安了起来,每日求见公主,十次里头只有一两次能够见她一面,却总是三言两语便被打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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