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账单。”医生塞给薛定邦一张纸,挑高眉毛压低声音,“你带钱了吗?我们这里要现金。”

看着三千多美金的账单,薛定邦眉毛都没皱一下:“我没有这么多现金,可以用信用卡付账吗?”

医生瞟了一眼身后,凑得更近了一些:“你身上有多少?”

薛定邦掏出钱包数了数:“我只有二十六张富兰克林……”

“好了,我们两清了!”医生一把夺过薛定邦手里的钱,把账单撕得稀烂,“药在这里!记得吃!”

医生溜得飞快,随着他关门声音响起来的,是尖利的叫骂。

“该死的混球!又要去赌钱!”护士追了几步之后,没有追上,干脆站在诊所门口叫喊,“你给我被车撞死去吧!混球!”

前田克里斯眨眨眼,被吵醒了过来。

吊瓶内的液体,所剩无几。护士瞥了一眼药瓶,转头过来骂骂咧咧给前田克里斯拔针头。她嘴里很凶,动作却很温柔,还在他们离开时,送了一大瓶果汁。

“注意保暖,”她说,“加强营养。”

薛定邦点点头,摸着空瘪瘪只剩下零钱的钱包,什么都没说。他身边,双手捧着果汁的小动物,两只爪子不安地在上面来回磨蹭,乖巧可爱得过分。

“能走吗?”膝盖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但坐在床上的前田克里斯还是没什么精神,“还是我背你回去吧。你要回家吗?”

“能去你那里吗?”前田克里斯低垂脑袋,轻轻颤动眼睫,“晚上睡在车里,其实挺冷的呢。”

薛定邦沉默颔首,径直背起他回到自己的住处。

一整个下午,吃过药的前田克里斯都睡得迷迷糊糊。乖乖巧巧,可可爱爱,和只小奶猫似的,时不时发出几声梦呓,或者是用巴掌小脸蹭蹭枕头。

直到黄昏时分,小睡猫才从梦中醒来。先醒来的,是小馋猫的鼻子,他动动小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从屋子里传来。

薛定邦正站在桌子旁,高大的身影遮盖住正在冒着白烟的东西,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定邦桑……”前田克里斯勉强撑起身体,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薛定邦转过头,对床上的病人露出几乎可以容下全世界的和蔼笑容。他顺手关掉电磁炉,面前的桌子上摆着透明咖啡壶,但里面烧的既不是白开水也不是咖啡,而是热乎乎的浓汤。

“醒了?”从烧水壶里倒出一些浓汤进杯子里,薛定邦带着温柔笑意,走到克里斯身边,“身体怎么样了?好像没发烧了?吃点东西,嗯?”

“嗯。”双手接过薛定邦递过来的浓汤,前田克里斯点点头,拿起勺子来喝了一小口。

热气腾腾的浓汤里,有酸酸甜甜的番茄,切成小块的胡萝卜。牛肉罐头又软又烂,入口即化。鸡蛋遍布汤汁的每一个角落,散发着清香的黄瓜,增加了浓汤的清爽感。最为美妙的还是,在每一口汤里,都有润滑的的小小面疙瘩。

前田克里斯喝了一大口,感受来自于碳水化合物的满足。

热乎乎的浓汤不仅很好入口,而且还十分温暖。

接连吃了几口,热汤的氤氲的雾气,遮盖了前田克里斯的双眼。雾气汇聚成水汽,水汽凝结成泪珠,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啪嗒啪嗒落进汤里。

“烫着了吗?”薛定邦拿过杯子,放在脸颊试验了一下温度。

并不烫。

薛定邦在煮好之后,特地搅拌降温。他自己也尝过一口,不管是盐味还是温度,都控制得很好。

前田克里斯只是不住摇头,睫毛上挂的泪水和断线珠子一样,扑簌簌往下落个不停。

“怎么了?”把杯子放到一边,薛定邦掏出手帕,递给依旧不住掉泪的前田克里斯。

“すいとん……很……美味呢!”说完这句话,他整张脸埋进手帕,声音含糊不清,“すいとん……”

薛定邦轻轻拍了拍他颤栗的肩膀,轻轻抚摸他脑后柔软的黑发。

前田克里斯不出声,薛定邦也就不出声。

夕阳的余晖从洒满房间,为所有的一切,都染上昏黄鎏金。

落日渐渐被灯光吞噬,黑夜却未能主宰拉斯维加斯。不夜之城华灯初上,光辉胜过西落残阳与东升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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