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0年,大明崇祯十三年。

寒春三月,清军围攻锦州。

左都督、锦州总兵祖大寿边城报急,辽东总兵刘肇基与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奉命前往支援。

杏山城内。

自宁远率兵而来的刘肇基垂坐大帐,他一身甲胄在身,手肘撑案,腕骨托腮,指掌遮住了大半脸,让人不知是在极度紧张的闭目养神还是累的昏睡过去了,男人蓬头垢面,俨然已是多日未能捯饬自己。

火烛摇曳一跃,拉帘而来的是全副武装的副将夏承德。

甲胄粼粼响动,还未等夏承德主动参报军情,刘肇基便赫然正身,注视道。

“怎么了?”

“吴总兵引兵连夜进发松山,遭逢建奴伏兵。如今被困在松山东南郊。”夏承德钵胄上的缨枪浮动。

“什么?!”刘肇基拍案而起,眼白中的血丝赫然凝起。

“自宁远到杏山数十里路,我营新兵杂多,将士们历尽一日一夜的奔劳,早已疲软,故而我让士卒们在杏山稍作休整,明日再一鼓作气,直奔松锦...吴长伯,坏我大事呀!”刘肇基顿然叹气。

“谁叫祖大寿是他舅舅呢,他不急谁急呢?”夏承德小声嘀咕道。

刘肇基双手负后,踱步于堂前,若有所思状。

纵息,刘肇基拿来翘头架上的钢刀,抻手摸向案桌上的明铁盔,俨然出征态。

夏承德骤然抚刀,且待号令。

烛火再是一摇曳,这次拉帘而入的是一身形颀长的带甲青年。

青年脚步渐进,借着烛火交映露出了那张剑目星眉、棱骨分明的清隽面容。

来者正是刘肇基的独子,时年十七的刘景渊。他老刘家世袭指挥佥事,是名副其实的将门之家。

近些年来刀兵四起,刘景渊十五岁便从父入了行伍,在其父亲的荫护下得了个把总的便宜挂面兵官。

刘肇基并无理会这唐突的小插曲儿,转脸面向副将夏承德正声道。

“迅肃整顿大军军容,即刻拔营,随我驰援吴三桂!”

正待夏承德领命之时,刘景渊爽朗的声音插道。

“父亲是打算出动全军吗?”

“叫总兵官。”刘肇基声音沉闷,军营之内军纪不得含糊。

“刘总兵是打算倾大军而出,如此岂不正合建奴心意,送羊入虎口?”刘景渊向眼前这位辽东总兵揖手行了一礼,目光却是毫不躲避讳。

夏承德鼓眼看向身旁这位个头高出自己一截的青年,这素日里沉闷不语的刘景渊怎么今天胆敢置喙于此呢?察觉到上位不悦,他插科打诨道。

“小刘把总,你这话是何意?纵然近年来建奴势容渐大,王师逢战多有不利,也不至于被说成羊入虎口吧?”

“三桂以勇冠三军见闻,可如今却被困于松、杏之间,可以作断建奴早有准备,且所备可谓丰厚;锦州城围困多日,那黄台吉并无令人强攻,这不就是在意欲围城打援吗?如今我军疲软,再是拔营,难道算不上是羊入虎口?”青年对答。

夏承德大眼再是鼓起,这次却是驻口不语,看向刘景渊的目光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意味,想来是璞玉藏拙。

刘景渊昂首看向上位。如今的他,确实不算是原来的刘景渊,而是拥有着后世生前记忆的新的刘景渊,穿越两月有余,现下弓马娴熟的他也大概适应了这王朝末世的环境。

四目相对间,刘肇基终于启齿。

“我何尝不会知道那是围城打援,可...皇命能违?我与吴三桂奉命驰援锦州,如今他不加多商量做了前锋,若是有恙,岂不做实了我退怯缩城的后军之失罪行乎?那监军高起潜岂能放过我等?”

刘肇基心里清楚,朝廷要的不是能将,而是但凭调遣的忠勇之将。要知道熊廷弼传首九边和袁崇焕凌迟处死都是前车之鉴呀。

宦海沉浮,沙场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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