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凉如水。

尤绾脑子发胀,从一片混沌之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身上是薄软的绸被。

腰背传来难以忽视的痛感,白天挨的那顿板子还历历在目。

尤绾吃痛地抓紧手下枕头。

一旁打盹的清梅听见声响,瞬间睁大眼睛,既惊又喜:“尤姐姐,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尤绾哑着嗓子问道。

“四个时辰,如今已是酉时。姐姐你饿吗?我给你温了红豆粥。”

尤绾低低地“嗯”一声,清梅转身从小炉子上把粥端过来,一勺一勺地喂尤绾吃。

“太医说姐姐这几天只能吃流食,等过几天伤口结痂了才能吃饭。尤姐姐你放心,太医给你开了最好的伤药,我天天给你涂,不会留疤的。”

“太医?”尤绾蹙眉,她一个贝勒府的婢女,哪里配让太医诊治?

清梅答道:“是主子爷派人请来的,听说治外伤十分了得。主子爷还吩咐我这几天专门照顾姐姐,姐姐有什么吩咐一定要告诉我。”

尤绾伏在枕头上低眸不语。

被后院的女主子们打了巴掌,再被四爷给个甜枣。就算尤绾没错,这件事也只能这样翻篇,她还得对四爷的照拂感恩戴德。

“清梅,谢谢你帮我传话,不然我今天可能就被打死在那了。”尤绾轻声道,小脸青白,烛光映在她脸上。

清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发现尤姐姐眼角一抹泪光,在细细去瞧时,那光亮已没了。

清梅有点无措,只道:“尤姐姐你别说丧气话,主子爷不是及时去救你了吗?你好好涂药,马上就好起来了。”

尤绾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阖眸不语。

清梅看她哪怕受伤憔悴,眉眼依然娇艳,带着惹人怜惜的楚楚可怜,不由得叹了口气。

动作轻柔地给尤绾换了药,清梅再抬眼时,发现尤绾又睡熟了。

她收拾收拾,团成一团在尤绾身边睡下。

临睡着的时候,清梅心里也忍不住冒出一股怨气。

四爷就算把尤姐姐救出来又如何呢?这屋子里还不是她们姐妹相依,听说钮祜禄格格下午刚生了四阿哥,想必主子爷定是高兴得不得了吧?

抱着别的女人生的阿哥,哪里还记得尤姐姐受的苦?

清梅气呼呼地往空中连打好几拳,才慢慢睡着了。

正院,气氛却不如清梅想象的那般和谐融洽。

福晋端坐道:“恭喜爷又得了一位阿哥。太医说四阿哥虽然早产,但没什么大碍,只要细心照顾,等满月后就和寻常孩子差不多了。”

她面上带着淡淡的喜色,心里却发酸。钮祜禄氏日日喝着安胎药,临产时还被冲撞,可是最后还是平安生下孩子,母子均安,她倒是好福气,自己这么久的谋划全泡了汤。

四爷道:“让奶嬷嬷好生照料着,钮祜禄氏那里也要好好休养,不可懈怠。”

“爷说的是,”福晋点头,“钮祜禄妹妹这次可是受苦了,太医说她要做双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精力看顾四阿哥?”

四爷看向她:“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妾身想着,四阿哥体弱,钮祜禄妹妹精力难免不足,不如让妾身先帮忙照顾四阿哥,等他额娘养好身体再送回去。”福晋说得滴水不漏。

但是四爷对这种事情十分敏感,当即就说道:“四阿哥有奶嬷嬷照料,也不用钮祜禄氏日日陪着,想来不会累到她,福晋别操心了。”

“是妾身多虑了。”福晋勾唇一笑,手心收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嵌进肉里。“有四阿哥陪伴,钮祜禄妹妹定会很快恢复的。”

“今日正院发生的事,福晋都知道了吧?”四爷话锋一转,想到白日的场景,脸色阴沉,眉峰高高拢起。

发生在福晋院子里的事,福晋怎会不知道?她还清楚地记得下人告诉她,四爷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把那个晕厥的婢女一路抱回前院。

福晋不由得骂李氏一句废物,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她露出一丝不太赞同的表情:“此事李氏确实做得不太妥当,但她也是担忧钮祜禄妹妹罢了,关心则乱。”

四爷直直望向她,锐利如刀的目光不放过福晋些微的表情变化,声音冰冷:“李氏向来莽撞,不懂规矩也不是一两天了,这次爷会让她在自己院子里好好自省,等磨平性子再允她出来。”

这就是要关李氏禁闭了,毕竟李氏是府里三个孩子的母亲,四爷可以罚她,却不能让孩子们失了脸面。

福晋颔首道:“爷放心,妾身会好好管教侧福晋的,绝不会让今日之事重演,还无辜之人一个清白。”

“清白?”四爷冷笑一声,“苏培盛已经审问过钮祜禄氏身边伺候的侍女和花园里的太监,等会爷让他把状纸送来正院。至于如何惩治幕后黑手,还希望福晋能公允处理。”

四爷加重语气:“千万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福晋听得眉心一跳,连忙应道:“妾身明白。”

四爷起身,大步出了正院。

福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抓紧身边赵嬷嬷的胳膊,嘴里喃喃道:“嬷嬷,四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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