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虞瑶耳中,那些鸦言鸦语不过是一串聒噪的嘎嘎声。
她用树枝对准鸦头,“你再死缠烂打,我就不客气了!”
鸦卫哽住,这个女人……怎么恩将仇报呢?
它急着要把尊上送去药翁那里救治,无意与她纠缠。
虞瑶只见鸦腿一抬,一圈绿油油的传送阵自晏清远身下显现。
夭寿了,这只扁毛畜生居然会阵法,还想把她师妹的男人运走独吞!
她一头扑进圈中,赶着要把晏清远拖出阵来,可脚下一空,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虞瑶从一座六角楼阁中醒来,四周烛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辛香气息。
她顶着晕乎乎的脑袋爬起来,便望见一只半人高的木桶。
晏清远泡在热气氤氲的桶中,双目紧闭,似乎仍未苏醒。
见他的黑袍挂在一旁屏风上,虞瑶正盘算着给他罩上衣服,把他拖出桶来,墙边却晃过一道白色身影。
她扒着墙角,警惕地盯着人影绕过木桶走来,才发觉对方是个身长不足五尺的白衣小童。
“你可算醒了,我等好久了。”小童看着最多七八岁,语气倒很老成,正从旁扛起一支木桨,深入木桶搅拌。
水中先后浮起许多熟悉的香料,有八角、桂皮、小茴香、香叶……
虞瑶瞬间清醒大半。
这些,不是常用的火锅底料吗?
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残忍,这架势,分明是要把晏清远炖了!
虞瑶胳膊一横,摆出防御姿势,“我还纳闷,为什么乌鸦要吃活人……原来,它是在帮你捡人吃!”
“胡说。”小童手头一顿,“我不吃人,鸦鸦也不吃人。”
虞瑶指着水里沉浮的香料对他控诉,“你把人泡进热汤,还加这么多料,不就是为了炖人肉吗?”
小童嘴角一抽,从桶里捞出几颗香料,在手心拨开,“你可知,八角有祛风驱寒之效,桂皮可治创伤出血,而小茴香和香叶都是止痛的?这么贵重的药材,谁忍心拿去炖肉。”(注1-4)
“贵重?”虞瑶哪知魔界贫瘠至此,怕是连顿火锅都无福消受,“那你还舍得拿来救人?”
“我身为大夫,怎么处置药材是我的事,还用不着外人指手画脚。”小大夫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显出与外表不符的深沉模样,“药阁向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公子能被鸦鸦选中,也是命不该绝。”
虞瑶仍不明就里地抚着额角,小大夫已靠在桶边踮起脚来,还朝她招了招小手,“烦请姑娘把公子身上的鞭子解了。他的伤口已缝合止血,绑这么紧,不利于气血流通。”
她默不作声地按了按指腹,伸手将赤寻召回。
赤红长鞭撤离木桶,在虞瑶手中盘成湿漉漉的一圈,却还带着一丝无法忽视的血腥气。
“公子失血过多,尚未完全脱离危险,在他醒来前,仍需有人从旁看着。”小大夫掸掸前襟,“但我得下楼盯着药炉,不知姑娘方不方便照看病人?”
虞瑶就着衣摆蹭干鞭身,犹豫道:“他身上连衣服都没穿……这不太好吧?”
“谁泡药浴还穿衣服的?”小大夫瞥了她一眼,“鸦鸦告诉我,你与公子同行,为何只有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因为……”虞瑶本就对晏清远受伤一事过意不去,此刻更是愧疚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不由忐忑地将鞭身抠了又抠,才小声道:“那,我守在这。”
小大夫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端起袖子施施然离开。
“只是看着病人,应该不难吧?”虞瑶自言自语着,把胳膊架在桶沿,小心翼翼俯下一寸目光,打量晏清远的面容。
比起在温泉时,男人面色更白,唇色更淡,微抿的嘴角边,却留有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
那小大夫都费劲给病人泡了药浴,为什么没帮他把血擦掉?
虞瑶把赤寻挂回腰间,抬起那只还算干净的袖子,缓缓拭过男人的嘴角,又端详起她擦过血迹的袖口。
那一点殷红很快融入衣料的底色,分毫也看不出。
虞瑶如释重负舒了口气,却有一只手哗地从水中扬起,猛然扣住她的手腕。
她惊愕得睁大眼睛,这个登徒子,他不是还没醒吗?
虞瑶恼火地向后扯动胳膊,要把手抽出去,可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也还是拽不过他。
即便在昏迷中,晏清远依然将她抓得很紧,以至他的掌骨根根凸起,关节无不泛白。
只是,男人的手明明前一刻还浸在热水中,贴着她的指腹却依然凉到惊人。
虞瑶眼前闪过他流的那些血,念及伤者为大,五指微拢着放弃挣扎。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自从晏清远抓住她的手,便不断有模糊的话语从他口中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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