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盏金灯自下而上被依次点燃,火苗似树冠状错落有致地向上延伸,映亮灯中镂空悬雕的三只展翅欲飞的金鹤,其座下造成莲花盛开,薄烟自蕊芯徐徐而出,缭绕四层灯塔四周。
民间罕见此等珍贵物件,领路的易心已是第六次回头想要去看身后女子的反应。
可惜让他失望,沈之玠除了偶尔挽一挽袖口外毫无其他诧异神色,从始至终静如止水。
易心忍不住犯嘀咕,普通百姓见到稀罕物件虽口上不言,眼底真切情绪也定隐藏不住。偏偏到沈之玠这,任何办法都不好使,她就好似榆木脑袋,除了牙尖嘴利外其余地方完全不开窍。
他撇撇嘴,决定不看了,再看就会想起方才被怼得惨无颜面那幕,叫人又恼怒又羞愧。
绕过宫灯,易心撩开里间遮挡的布帘,刹那间,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和中药味糅杂在一起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熏得人止不住倒退半步。
饶是镇定力强如易心也皱起粗眉,被熏得泛起恶心。
“你——”
他转过头想问沈之玠是否需要手帕之类物什,就见她微微弯腰从他撩开的帘子下缓步而入,走出寸迟远,浅和温软的嗓音依旧稳稳传来——
“以后抬帘抬高些,阻人。”
易心:“......”
那还不是怪她自个儿生的脸嫩身娇,瞧着就像未及笄的小屁孩!
而且,哪来的以后!
他白眼连翻好几个,若能往脑后翻,估计此刻已经翻过去只剩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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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躺着的姑娘果真如沈之玠所言,离香消玉殒只差黑白双煞来收魂了。
“呜......呜呜......”她气若游丝,已然强弩之末,贯穿胸口的箭镞早已被拔出扔到一旁,留下两个黑黝黝的血洞,正是恶臭散发的来源。
里屋仅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大夫跟他带来的药童,端水捣药进进出出,将冰凉冷气卷入又抽离,本就污浊的空气愈发难闻。
易心进来后见到易意濒没模样又急又心慌,双手紧张地搓起掌心,语速飞快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救活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沈之玠目光环视周遭,没应好也没应不好,她看着额头急出汗手抖如筛糠的大夫,蹙眉道:“把门窗关起,打两桶热水送进来,记住,烧得越滚烫越好。”
她语调静稳,吩咐人习惯了,口吻威严浓重,药童一听连她是谁都没有过问,就急忙忙跑出打水。
只有大夫被她陡然出声惊得书抖落一团黑磨,浊了写到一半的药方。
“你你你、你是......”大夫正想斥责她行事鲁莽,忽而看见她身旁黑着脸的易心,当下恍然大悟。
沈之玠从袖中摸出张纸递给易心,吩咐道:“前十味药全部研磨成粉后给我,剩下的煎煮成汤,好了便拿来。”
她随手抽过跟木簪将散落脸侧的碎发全数往后撩去挽成结,一截白皙细长的脖颈霎时露出,易心自觉避开视线,领药方离开。
药童适时回到,沈之玠洗干净手,用未受伤的那只按住易意淌血黑洞旁,“我手有伤,你来替我挤污血。”
大夫闻言顿时眼皮子猛跳,“千万不可!她本就失血过多,再挤怕是要没命......”
沈之玠面无表情地敛眸,凝视指边伤口重重压去——
噗嗤。
是毒血争前恐后被挤出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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