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便收了脸上的阴沉,突然问起她请客办了什么吃食来。

她懵头懵脑,自然一一如实说了。

丁香茶,酸梅汁,贫乐斋一百文的四样点心。

两个凉菜,腐竹萝卜丝、百合拌水芹。

两道素菜,青椒小毛豆、糖醋莲花白。

两道晕菜。黄中民送来陪礼的腊鸭,她买的一条红烧鲤鱼。

汤是紫菜蛋花汤,主食是芝麻黄瓜凉面。

侯爷便问怎么没有酒。

她忙道自己花了一百文买了一斤好酒,叫越土酿,是扬州来的稻米酿的甜酒。可好喝了。

侯爷听了就突然放声大笑。

老太太盯着她的目光由阴沉变凝重,最后想了想,竟挥挥手让她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暂时放过她了?

*****

回到家,才发现有人来查抄了她跟云珠的屋子。

她编的那些箩呀筐的,被扔得满屋都是,床上乱糟糟,褥子全皱成一团。

不过买东西剩下的四十三文钱,一个子儿都没少。

她一边收拾,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云珠的问题,心里却在想,难道那个婆子就是去向老太太禀报查抄结果的?她早做了准备,世子爷偷偷给的十两银子,三爷给的好布料都送回了家,老太太没抓住她的把柄,才暂且放过了她?

夜里在炕上辗转了半宿,第二日,照常去当差。

端午过后,飒沓楼突然清闲下来。库房也没人进出。

她跟云珠在里面慢慢打扫,却听得外头茶水房的小丫头们扎堆在议论。说昨儿个仗剑因勾着世子爷做了不该做的事,挨了老太太打。洛嬷嬷连夜进了内院,去向夫人求情。

信信听了,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她本是好意想报答仗剑,并没有想借着仗剑再去找世子爷的意思,不想却给他惹出了大麻烦。

有心去看看仗剑伤得怎么样,又怕好心再次办了坏事。

本来还可以去问焦嬷嬷。可经过慎行堂这么一闹腾,焦嬷嬷吓得跟惊弓之鸟一样。昨晚一回小院,就急急拉着家泉回了东厢。两人在屋里压低了声音说话,可从家泉偶尔的一两句闷吼中,她也能猜出个大概。焦嬷嬷怕受了她们的拖累,叫家泉从此远着她们些。

人家既然害怕,她哪里好意思再去讨教?

一时无精打彩地跟云珠做完了差事,吃过午饭,便塔拉着脑袋出了东门,打算回家。

不想刚走到小院门外,就见一个小胖丫头,约么七八岁的模样,蹲在墙根的阴影里,看见她们来了,大眼睛亮闪闪地,转着两个困漆漆的发丫丫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处无人,才一溜烟地跑到她跟前,低声道:“你是信信姐姐么?”

信信看着她的眉眼,总觉得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便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丫头便踮着脚,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撒脚丫拐进巷子不见了。

云珠便好奇地道:“这丫头鬼鬼祟祟的,说什么了?”

信信脸色微白,出神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云珠实话。

“我有点儿事,要回趟家,你帮我去跟黄中民家的说一声。”

说着,便急急地往回东走了。东院东边也开着一个小角门,离中央大街更近。

云珠愣愣地看着她的背景消失在树木之间,脸上露出些失落,站在原地想了想,往黄中民家去了。

*****

信信急急出了角门,就见门口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骡车。

大太阳下,陈旧的车篷子显得更加灰扑扑的。

车辕上坐着一个干瘪老头子,戴着个竹编的斗笠遮阳。

见她来了,往上捅了捅斗笠的帽檐,问:“姑娘要搭车?”

信信其实心里有些忐忑。可这里侯府进出的人多,难免眼杂,便硬着头皮大声道:“我有急事要回趟家,在城西众贤坊。”

那老头翘翘山羊胡子,一本正经讨价还价道:“我这车单走你一趟,路又远,要二十个大钱。”

信信心里诧异,脸上却露出心痛的模样:“这么贵!这……”她犹豫着看了看左右,到底跺了跺脚,踩着骡车前的小杌子,钻进了车篷。

一上车,就见车里早有一个人,就是刚才那小胖丫头,正骨碌着一双大眼睛,捂着嘴看着她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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