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余又发散思维地想,这段剧情,应该是发生在晚自习时段的校医室。
所以路以忱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头顶的电风扇一刻不停地“呼啦啦”转着,这风吹乱池余的头发,他却感觉浑身燥热不安。
他热得脑子发懵,思绪乱飞,心头杂乱,竟克制不住地想,路以忱“发病”时会是什么样……
因为想象不出来,所以好奇,所以想知道。
垫在手臂和额头间的面巾纸被薄汗浸湿了。
池余烦躁地坐起上身,把纸巾揉成团扔进桌肚子里。他垂着眼,右手中指的血已经止住了。
大拇指按住中指指甲,无名指也抵住中指,一用力,中指被左右挤压,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中指指甲盖的裂口又冒出了豆大的血珠,顺着修长的手指汩汩直往下流。
池余眉也不皱一下,抬起眼,举起右手对老师说:“老师,我的手流血了,我要去处理一下。”
周白第一个回过头来,当即“卧槽”了一声。
语文老师坐在讲台上,闻言望来,打眼一看就看到一抹刺眼的鲜红色,她连忙起身道:“怎么弄的,你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伤口,快去快去。”
池余顺手抽了两张纸巾裹在手指头上,起身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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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余穿过空空荡荡的走廊,各班级都半掩着门在上课,老师们的讲课声通过扩音器的处理,声音有些微妙的刺耳杂音。
校医务室在一楼,位处几栋教学楼的正中间。
一辆小卡车停在不远处的校道上,池余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正和司机交涉着什么。
池余继续往前走,刚经过医务室的窗口,就瞥见几个眼熟但又不合时宜的身影一起出现在校医室。
十三班那两个体育生,以及翁镇翟正面对峙,路以忱则半躺在床塌上,身后垫着两个枕头,心不在焉地低着头玩手机。
其中一个黑黑壮壮的体育生绷着脸道:“这事没完!”
翁镇翟杵在路以忱的床边,倒竖粗眉反驳道:“要不是你们昨天举报忱哥逃课,能有这事?先撩者贱,懂伐?”
“……”
池余走到门口的脚步忍不住顿了一下。
那两个体育生在翁镇翟面前气得够呛,但是池余突然就品出了他俩是有口难辩。
池余不知道体育生和路以忱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曲折,但敢情今天这一场篮球赛的导火索,居然是路以忱逃课被抓引起的。
而路以忱后腰和手腕上因此而受的伤,也间接与池余有关……
蝴蝶扇动翅膀,该来的,躲不了。
此时,路以忱也懒洋洋地抬起头,弯着唇角,要笑不笑地说道:“今天这事当然没完,我的彩头还没看到呢。”
闻言,两个体育生的脸黑得像是刚从煤矿洞出来。
池余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情复杂,他本是想转身离开,结果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拍。
“小伙子,来得正好。”
池余回过头就看见穿着白大褂的校医阿姨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这是一张很有福气的笑脸,笑起来连下巴都是一坨圆滚滚的肉。
校医阿姨拍了拍他的胳膊,确认过这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帅小伙,长得这么俊俏,不去干点苦力活都可惜了。
校医阿姨笑道:“来帮忙搬下货。”
“……”
池余不经意不刻意地伸出包着纸巾的右手手指。
然而校医阿姨已经绕到他身前去,径直走进校医室里,当即眼睛锃亮,一眼就相中了另外几个资质俱优的劳动力:“你,你,还有你,一看就是又来我这蹭葡萄糖喝的体育生吧,来来来,过来帮我搬运器材。”
“……”
校医阿姨的手指挨个点兵,除了路以忱外,其他三人无一幸免。
翁镇翟和另外两个体育生被校医阿姨赶鸭子似的赶出来,他们撞见门口的池余,俱是吃了一惊。
一个体育生道:“池余?”
怎么tm又是你?
池余默默地把背贴着墙,想为他们让路,但被校医阿姨那看似肉肉手,实则胜似钩爪锯牙的手一抓一推,被迫加入壮丁的队伍。
医务室内。
路以忱听到那一声“池余”便抬起头望向门口,但他所在的位置望不到门外。
他垂着眸,有些心不在焉地看手机屏幕。
安静片刻。
路以忱起身下了床,踩着一次性的拖鞋,抓起床头的手机,还有事先取好的碘伏棉签和止血贴。
……
世事无常。
池余怎么也想不到,他放着电风扇呼啦吹的教室不睡,竟然要在十一点钟的大太阳底下搬纸箱。
小卡车给校医室运来了一批货,校医阿姨随手抓来他们这几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劳力,帮忙把货搬进小仓库里。
池余当面对校医阿姨亮出了受伤的右手中指,指甲开裂了一小条缝儿,约莫两毫米。
校医阿姨眯着眼睛确认了一眼,手一挥,道:“没事儿,消消毒贴个创可贴就好了,这样,你进小仓库,也不用出力,就在里面整理一下他们搬进去的货就好。”
“……”
小仓库背阳,光线不好,大白天也得开着灯。
池余弯着腰,走下两阶台阶后,仿佛走进空调房。小仓库里阴凉干燥,是比大太阳底下干体力活舒服了不少,但这个狭小的空间又让他本能不想多待。
翁镇翟和另外两个体育生,来回搬了好几趟,他们一瞅见池余分到的是最轻松的活儿,心里已经不痛快,于是卸货的时候各个都歪七扭八,默契十足地想给池余增加工作量。
校医阿姨跟卡车司机在一旁对单子。
当那两个体育生搬来最后一个纸箱,他们把货卸在小仓库,池余正弯着腰在里面推箱子挪位置,而他俩视若无睹,一前一后说说笑笑,离开前还故意把小仓库里的灯给关了。
小仓库里骤然一黑。
池余停在原地。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这片黑暗就如同汹涌的洪水猛兽,一个巨浪扑来,便将他吞没。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着。
随之一同流失的还有池余手指尖的温度。
池余扶着纸箱,脱力似的慢慢蹲在地上,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额头也沁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你……”
一只手迟疑着落在池余肩上,“没事吧?”
池余全身的感官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扩大,如同受刺激的猫,猛地往后甩手。
路以忱嗅到迎面而来的拳风,侧身退后,撞到身侧的纸箱,手机脱手而出,连同独立包装的碘伏棉签和创可贴都一起撒在地上。
这时,“咔”的一声,翁镇翟打开墙上的开关,明晃晃的白炽灯重新照亮了小仓库里的每一个角落。
翁镇翟一脸茫然地看看站着的路以忱,又看看蹲在地上的池余。
明亮的灯光洒落在池余身上。
他的指尖蜷缩,直至再一次紧握成拳。
池余一言不发地扶着纸箱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越过路以忱和翁镇翟的身边,离开了这里。
翁镇翟盯着池余的背影,皱着眉,一脸疑窦地问路以忱:“他又发什么疯,忱哥,你刚怎么他了?”
路以忱很认真地想了想,弯腰捡起地上的棉签、创可贴和手机,回答:“我刚扒拉他了。”
翁镇翟方方的脸上顶着圆圆的小眼睛。
翁镇翟:?
请停止你的小学生打架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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