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记得常来陪本宫说说话。”
用了午膳,又拉着人絮絮叨叨了一下午,直至天边隐隐露出霞光,谢怀仪才不舍放人,临走时还不忘再叮嘱一回。
柳氏,名宛,家中行三。
“臣妇记下了。”
直至走出宫门,柳宛仍有一种脚踩云端的飘忽感,皇后待她未免过于亲厚了。
“三娘!”陈轶守在宫门处,见妻子终于完整走出来后松了一口气,还好,人看着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他忐忑了一天,皇后莫名其妙召见三品及其以上的武官夫人,巳时旁的夫人都已离宫,只有三娘迟迟未出来。
他急得如锅边黑蚁,一时慌乱求见了陛下,被告知一切安好他才去宫门处等待。
“夫君。”见到丈夫,柳宛眉眼弯了弯,秀气的面容带上了欣喜。只是从小受到的世家规矩限制了她的行止。
陈轶将人扶着上了马车,等走出一段距离,才细问:“今日可用了中食?你在宫中一切可好?”
“一切安好,皇后娘娘留妾用了糕点和午膳,较之其余夫人,妾受了不少优待。”
陈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觉心中怪异,难不成真如旁人猜测那般,谢家为了保住参天的权势,想要通过谢皇后拉拢他的妻子,进而将他纳入麾下?
陈轶有些不安,他无惧生死,只求对得起大梁,对得起天子。
可三娘……
三娘何其无辜,只不过是嫁给了他,成了他的妻子,就要无端卷入权力的斗争,一不小心便会丧失性命。
“那就好,只是三娘,皇后此人性格古怪,若不得召见,你便有多远躲多远,有事一定要同我说。”
“夫君莫要担心,妾能照看好自己。”
柳宛同陈轶大致描述了今日发生的事,又提及皇后命她常入宫的事。
陈轶便是心中再多不情愿,也只得妥协,谢家暂时还没倒,谢怀仪仍是皇后。皇后召见朝臣夫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他只得再三交代妻子务必小心,切勿轻信皇后。
中途也可假意顺承,打探消息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
柳宛一一应允。
只是她心中有个疑惑,皇后待她亲厚究竟是因为她的夫君,还是她合皇后的眼缘?
马车不紧不慢在朱雀街上行驶,行人笑闹声与小贩叫卖声交织传入车厢内,柳宛将头轻轻搁置在陈轶的肩上,闭目享受着片刻安宁。
不多时夫妻二人下车去白玉堂看新出的首饰,买了心仪的簪子,刚走至门口,就听见一道扬得极高的声音:“别什么低下的东西都往本公子面前送,我今日还就非要那劳什子青玉镂空手镯!”
“郑公子,不是小人不肯卖,实在是这镯子乃是我店的镇店之宝,没有东家的首肯,小人也不敢拿主意啊……”掌柜冷汗直流,苦着脸陪笑,不明白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一个煞星。
“那就叫你们东家出来,本公子到要看看,什么东西是我也买不得的!”
那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任凭店家怎么赔礼道歉也不肯轻易罢休。
重新上了马车,柳宛皱了皱秀气的眉头:“那人也真是,掌柜的分明说了自己的苦衷,仍不依不饶。”
陈轶抽过柳宛手中的锦盒,将里面的白玉海棠发簪插入妻子乌黑秀发中。
“那是京兆尹郑宏的儿子,仗着有个当官的爹,在上京城内为非作歹,当街纵马,强抢民女,干了一堆子混账事。”
“他爹都不管教自己的儿子吗?”
柳宛出自世家大族,规矩严苛,别的她不知道,单这么明目张胆做坏事的,被族长知道了,那是要打断腿的!
“郑宏?那也不是个好的!就他这个京兆尹的官,还是靠钱买来的!”陈轶说得讽刺又愤怒,瞧瞧,这世道,有人脑中无物,犹如酒囊饭袋,却能通过银两踩在那些寒窗苦读的书生头上!
“卖官!”柳宛惊得声音微微拔高,谁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做这种危害社稷的事?“谁这么大的胆子?”
“护国将军谢蕴。”陈轶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柳宛吸了口气。
“所以三娘,谢家人狼子野心,我不在时,你保住自己才是一等要事。”
再想起方才郑宏那嚣张的儿子,陈轶心中一阵厌恶,不过快了,他想,现在还不是除掉这些蛀虫的最好时机,等谢家垮台,这些废物他会一一清理掉的。
陈轶不愿自家夫人过多参与这些弯弯绕绕的权利斗争,只将利害关系讲出,叮嘱她务必提防谢皇后,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陈轶恨不得谢怀仪只是一时兴起,让妻子进宫陪聊不过是客套话。可事实显然令他失望。
柳宛不过从宫中回来两天,又被召入皇宫。
此后召见得更是频繁,理由千奇百怪,什么新得了一支发簪,御花园哪个品种的花又开了,或是御膳房又出了什么新鲜糕点。
这算不得秘密,没多久整个上京的世家都知道了喜怒不定的谢皇后十分喜欢新贵陈轶的妻子。
而一直想同谢怀仪交好却碰了钉子的吴氏和胡氏暗暗咬碎了牙,夜间忍不住同自家丈夫吹耳旁风,又被丈夫冷着脸警告,说是就连谢将军都拿皇后娘娘没办法,他们这些做下臣的还是恭恭敬敬的好。
在谢怀仪没有表露真正目的之前,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相处,柳宛对她印象还不错。
在她眼里,皇后不过是脾气娇纵了些,这在顶级世家中算不得稀奇。谢将军并未纳妾,只得一儿一女,对娘娘怎么宠爱纵容都是不为过的。她待字闺中时很少见过娘娘,不过事迹却没少听,试问上京贵女中有谁不曾暗暗羡慕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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