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仪次日又出了宫。
赵喜去御书房的途中心惊胆颤,得知皇后出宫的那一刻,他瞬间想到的是,完了,两个祖宗又要开始折腾了。
暗卫打探到的很多消息都是经过他再传递给陛下,是以赵喜清楚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亦猜得出皇后今日出宫的目的。
正是因为猜得到,他才更加忧心,陛下是一位合格的君主,拥有过人的谋略,精通制衡之术,清醒理智,只要事不及皇后,他总能给出一个妥帖的解决方法。
可一旦牵扯到皇后,陛下便会缺少理智,甚至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例如当年得知娘娘即将嫁给那位林公子时,他即刻放弃徐徐图之的计划,改而与谢将军合谋,杀了林公子,以最快的速度坐上太子之位,迎娶娘娘。
手段偏激。
赵喜推开殿门,放缓脚步往内走去,成砚下了早朝,正在批阅奏折。
他能明显感受到陛下的情绪低迷。
他想了想,还是如实禀告:“陛下,娘娘出宫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朱笔折断的清脆声响。
成砚面无表情看着手上沾染的朱砂,周身气势冷的骇人。
接过赵喜递上的锦帕,麻木地将手上朱砂拭净,手中力道不自觉收紧,锦帕皱成一团。
他有时,真想拉着她同归于尽。
赵喜看着成砚愈发阴沉的神色,吞了吞口水,小声劝解:“陛下,奴才觉得与其阻止娘娘,不如让她去,拘着反而还会激起逆反心。娘娘若是不去或是只去一两回,必然心中挂念,可若多去几回,定然会发觉出那个赝品的不对来。”
成砚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他拘不住岁岁,可若什么都不做,那股子摧心肝的疼痛怒意能将他逼疯。
他承认赵喜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他怕岁岁无法清醒认识到那不是林廷之,更怕她知道不是林廷之后,仍选择自欺欺人。
“命暗卫盯着,若是那个人敢动什么歪心思,就杀了吧。”
成砚疲惫闭上双眼,反正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就不该期待他们之间还能温情相处。
他心中又开始反复横跳,一方面觉得不应该将二人关系弄得如此僵,他更希望她能对他好一点,多爱一点。可另一方面又觉得,那样的想法根本不切实际,他杀了林廷之,强娶了她,日后还会杀了她的父亲兄长和族人,他们之间注定不和平,与其这样,不如明晃晃的来。
可他到底爱怀仪,还存了期盼的心思。
怀仪不知他的期盼,她在昨日看见那副类似故人的容颜时就已乱了方寸。
马车在小巷深处的一座宅院门前停下,掀开帘子,湿润的凉意迎面扑来,怀仪拢了拢斗篷,下了马车。
晚枝上前扣门,不多时便有仆人打开木门请她们进去。
怀仪走着忽的顿住脚步,在那棵金灿灿的银杏树下,站了个男子,青衣落拓,背影清瘦如竹。
怀仪看的恍惚,不知是幻象还是实景,那男子转头,带着淡淡笑意,轻声唤道:“岁岁姑娘。”
岁岁……姑娘?
怀仪神思瞬间回拢,眉头微皱,不知眼前人为何这般称呼自己。
他像是看出了怀仪的疑惑,忙解释:“昨日那位公子说是他的妹妹岁岁救得的在下,她很快就会来看我。是以猜出了姑娘身份。”
他就这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怀仪不禁拿他和记忆中的人比较,高了些,面容轮廓带了棱角,他应该受了很多苦,看着很清瘦。
怀仪有点想哭。
她不说话,对面的人就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柔和。
这下心惊胆战的变成了晚枝,那眼神、那笑容怎么这么像林公子?
死去的人真的会复活吗?
晚枝头皮发麻,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怀仪就站在原处,她的声音很轻。
“不记得了。”男子摇了摇头,看清怀仪眼中的惊愕,他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头。“大夫说这儿受了重创。”
“哦……”怀仪干巴巴的回道。
气氛略有些尴尬,晚枝赶走了在场的仆人侍女,给怀仪他们留下了独处空间。
“你的身体情况大夫怎么说?”
“大夫只说需要将养一阵子。”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我醒来时在心口处发现了一个锦囊,有些年份了,上面绣着单字‘景’。”
“许是你的姓氏,景公子。”
“也许吧。”
“不知公子日后有什么打算?”
“不太清楚。”男子清俊的眉眼看着有一丝难过。“我不记得我从何处来,亦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对自己、对过去一无所知。”
“不过……”男子语气顿了顿。“我应当走了很远的路。”
怀仪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似乎想留下同他说说话,又似乎很想离开这里,脑中乱糟糟的。
她按捺住心中的莫名感受,安慰道:“公子不必忧心,既然过往种种毫无印象,就先在这处宅子里住下。”
景公子眸子亮了亮,笑道:“多谢岁岁姑娘。”
“不必客气。”怀仪扯了扯嘴角。“相逢即是缘,想必我的兄长也很乐意帮助他人。”
她在宅子里待的时间不长,简单宽慰了那位景公子,又吩咐仆人侍女好生照顾他,再也无话,她离开了宅子。
看着那张脸,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愧疚,自责,悲恸,犹如洪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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