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声音阴沉,带着浓烈的冷意,赵喜缩了缩脖子,低声应了句“是”,假装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气急败坏。
饶是迟钝如陈轶,进殿后也敏锐发觉出殿内气氛不对,那位赵公公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两三个小太监,低垂着头,死盯着脚尖儿。
气氛肃穆中带着压迫,瑞兽金炉顶部的缝隙中有丝丝缕缕的轻烟上浮,暗香涌动。
殿内很安静,陈轶能够清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这样气氛的影响下,他不由放缓了脚步。
“来了?”成砚头也未抬,手握朱笔,正给折子写批注。
“陈轶拜见陛下。”
“免礼。”成砚抬手,朱笔被搁置在檀木笔山上,唇角下压,黑眸漆如点墨,像是八月风雨欲来的天色。
“进度如何?”
声音低沉冷凝,叫陈轶心中犯怵,怕不自察触了陛下的霉头,忙恭敬回道:“回陛下,目前态势良好。”
上京城共有三支军队,陈轶是省殿卫军的首领光禄勋,负责保障皇宫安全。然而皇帝有意抬举他,命他代为管理三支军队,负责训练安排。
省殿卫军及宫城卫士大多在人眼皮子底下,只能调动一部分。自从陛下登基,便以维护皇宫安全为由,命陈轶训练这两支军队。
自然,这是表象。
除却秋猎,陈轶会在上林苑秘密训练第三支军队,京师屯兵在这里接受严格训练,在苛刻的高要求下,他们的作战能力优胜于另外两支军队。
成砚对此感到满意,他需要一支强悍的军队,能够抵御乱臣贼子的以下犯上。忠于谢蕴的军队大部分在北疆,调动需要时间,中间会耗费大量的人力跟物力。
人多又怎样?疲惫之师能够抵御皇家精良军队吗?
他自喉间溢出一声冷哼。
惊得陈轶以为天子对自己不满。
“那就好。”成砚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继续保密进行。”
他们必须赢!
“是!”陈轶低头抱拳。
而后殿内一阵寂静,天子似乎再无吩咐,陈轶抬头,正准备告退,却发现皇帝正皱着眉看向自己,似乎在想什么。
陈轶被这目光看得心里一咯噔,正反思间,便听闻一道低沉问声。
“你的夫人最近可是有事?”
这下皱眉的轮到陈轶了,他不明白天子为何会问出这样一番话,可他还是认真思索起来。
三娘应是空闲的,家中并无太多事务,而母亲又有月儿陪伴。
他迟疑着回:“臣的妻子不算忙碌。”
再然后,他能明显听见皇帝舒气的声音。
“既然陈夫人得空,便让她多入宫陪伴皇后。如今正值隆冬,寒风凛冽,出宫亦是诸多不便。皇后性子跳脱,夫人作为难得与她交好的女子,自然应该规劝皇后,还是少出宫的好。”
陈轶听得云里雾里,只明白了一件事,让自家三娘常入宫陪伴皇后。
成砚一看陈轶那纠结的眉头,就知那个榆木脑袋定然没能完全理会到他的意思。
嫌弃地睨了臣子一眼,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补充道:“夫人与皇后交好,自然会主动关心皇后,这是夫人的意思,你明白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陈轶若是还不明白,就该被撵出御书房了。
“臣明白。”他再次抱拳,恭敬回复。“臣的妻子与娘娘交好,天寒地冻,为了凤体安康,臣的妻子会劝说娘娘少出宫。”
成砚看着一板一眼回复的陈轶,很想纠正,不是少出去,是最好不要出去。
至少在没有解决掉姓景的那个弱鸡仔之前,就最好不要出去。
一想到方才赵喜所言,成砚便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绿。还种桂花树,说什么明年花开,怎的?他还想给岁岁酿桂花酿吗?真是笑话,那他也要活到明年九月才行!
不就是一盒蜜饯吗?有什么可稀罕的,岁岁竟然还一副很喜欢的模样。宫中什么没有?她爱吃糕点,他便让赵喜去江南请了两位专做糕点的厨子,她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吩咐下去便行了。
那种街上四处可见的劣质蜜饯凭什么能讨她欢喜?
成砚酸的脸都快变形了。
旁人随随便便种两棵树,再送一盒蜜饯,就能逗得她开怀大笑,她怎么就看不到他对她的好?
没良心的小东西!
成砚是真的生气了,他分不清这种生气是源于对另一个男人的嫉妒,还是因为怀仪对他心意的忽视。
陈轶看着天子变幻莫测的脸色,暗暗拿了主意,等他回去,定要告知三娘,进了宫,少说话,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莫要掺和到帝后的斗争中去。
作为天子近臣,陈轶很多事情都需要亲自向皇帝禀告,沟通,一来二去,自然对皇帝的心思揣摩到了几分。
比如传闻帝后不睦,皇帝专宠林贵妃。
他看不见得,在谢蕴暗地谋反的前提下,陛下对皇后有着超乎寻常的容忍关切。
比如当初娘娘召三品及其以上武官的夫人们入宫,陛下听闻后,选择了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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