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回廊的庭院中一片静谥,偶有丫鬟小厮快步走过,行动间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即便碰面也未曾说话,只拿眼神交流示意。
无怪他们都如此小心翼翼,实是住在此处的主子向来浅眠,受不得分毫吵闹。
若一个不慎惊了他,被赶出府都是轻了,运气不好遇到主子心情不佳的时候,几十个大板打下来,半条命怕是都得去了。
平安耳尖地听到屋内平缓的呼吸声变得略有些急促,忙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跨前几步站定,他放低了声音询问道:“公子可是醒了,小的这就唤人进来伺候?”
“唔——”帐内响起细碎的动静,少年清朗的声线带着一丝沙哑,“准。”
平安便去门口唤人,侧屋早有人候着的,很快便有七八个容貌秀美、体态婀娜的丫鬟,脚步轻盈地托着水盆、毛巾、衣物、配饰等物鱼贯而入。
一行人全都穿着棉底软鞋,落地间悄无声息,身上没有那些叮叮当当的佩饰,仅用几根简单的素钗固定发髻,就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平安亲去捞开了床幔,露出小公子精致无瑕的脸,只可惜他面色苍白毫无血气,嘴唇也惨淡一片,瞧着就一脸病容。
“公子今天的气色极好,”平安却笑着说道,“想来昨夜睡得不错。”
他这话虽有逢须拍马的嫌疑,倒也并非是假话,封弘烨是封国公与发妻年近四十才得来的老来子。
这般年纪生子已属高龄,便是千防万防也没有防住国公夫人还是难产,痛足了三天三夜才好不容易将他生下来,许是在肚子里憋得久了,出生时孩子就没了气息。
也幸好当时府上正住着一位神医,及时替他施针救了回来,但神医也断了他先天不足,恐一个不注意就会夭折,便是精心养着也难活过二十岁。
之后封弘烨果真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自幼喝的药比喝的奶还多,一家人怜他受苦受难,全都疼着、宠着,便是只小上两岁的大侄子,也懂得事事谦让、以他为先。
可即便再如何细心呵护,他的身体也始终不见起色,整天都病怏怏的,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犯病。
近一个月他更是时常惊悸,每晚都会惊醒几次,次日面色惨白如纸,像昨夜这般一夜酣眠,醒来后精神尚可,已经很是难得了。
封弘烨没有出声,由着丫鬟们轻手轻脚地为他洁面更衣,眼眸低垂,心中默念他接下来的台词。
果然平安替他佩上锦囊后,退后一步,按着他心中所想,一字不漏地道:“一刻钟前夫人院子里递了话,说等公子醒来先用些晨食,咱们慢慢过去,不用着急。”
“派人去传话,”封弘烨冷淡地道,“这赏花会我不去了。”
平安神色顿时一变:“公子可是身子不适?”
“无事,突然没了兴致。”
闻言平安略松了一口气,随后迟疑道:“可是七皇子也会去……”
封国公之所以派他到最疼爱的小儿子身边伺候,除了因为他长相讨喜之外,也是因为他很知情识趣。
若是平常主子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肯定应了麻溜地去传话,可事关到那位,万一主子只是一时忘记,而他没有及时提醒,最后肯定落不到好。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往常一听到七皇子就动容的公子,此时却面色毫无波澜,慢条斯理地在丫鬟的伺候下用着清粥。
封弘烨神色冷淡地打断他的话:“他去不去,又关我何事?”
“是,小的这就去报给夫人。”平安生怕多嘴会惹了公子不高兴,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等等!”然而他才刚准备出门,却又被叫住了。
平安赶紧停住脚,心中分毫不觉得意外,他家公子对七皇子那是真的喜欢,从来不舍得真的生他的气,更不愿放过每个能见到他的机会。
说起来他有时候都替公子委屈,身为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封国公最宠爱的小儿子,当朝皇贵妃的亲侄子,便是当今圣上和最受宠的九皇子、也是公子的亲表哥,都视他如珠如宝,小心呵护着。
其他几位皇子心有顾忌,见面不说捧着,但也不敢缺了礼数,就只有这七皇子,对别人倒是温和可亲,偏偏遇着公子时总是冷冷淡淡的,时常还避而不见,令人好生着恼。
“你先派人去套车,等我离府之后再叫人去给母亲传话。”
可片刻之后等来的却不是公子改变主意,而是这么一番交待,平安惊讶不已:“公子准备去哪里?”
封弘烨也是及时记起,之前有一次派人去传话说不去参加那劳什子赏花会,结果就吓得国公夫人以为他病了,没一会带着一帮子人赶过来,不由分说就请了大夫来诊脉,折腾了老大一通。
同样的事情他可不想再来一次,所以还是出去避一避,至于避到哪里,他暂时也没有头绪,随口道:“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我们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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