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那夜里,从十字路口跟李向军调换位置后,守在金华巷的围墙边头。抽去了一包烟,又犯了困,起身往着街外头走,想找家卖烟的商铺。刚从铺子里边出来,街外头迎着巷子走来两个男子。两人若无其事的跟在阿青背后十来步的距离,也没有说话。职中围墙上的白光灯被樟树笼去了一半,昏暗的光线下,一段路的距离,阿青感觉着身后两人也随着自己的脚步时快时慢。心里边越发的忐忑,拐进了一条横巷中,加快了步伐,又拐过一个转角,谁料一回头两人已经到了身后五步之内的距离,扑过来。他闪躲一回,使劲往前头跑,黑灯瞎火的撞翻了停在巷子里的摩托车,一跟头摔倒在地。接着就是楼上传来的一阵铁皮踏破声和吵杂声。
阿青同二十来人被抓上了不同的车辆,除去几人是跟着阿青一起望风,余人都是参与赌博的。刘岗一行人在混乱中逃走了。这几日,李向军悔得要死,心神不宁,以为是自己瞌睡时,漏了风,导致阿青被抓住的。躺在家里边,找工作的事情也搁在了脑后。
成秀珍看不下去了,念叨闲着没事,让李向军尽快把屋顶给补了。李向军方才觉着这事不能再拖。忙碌且还可以驱散一些压抑和焦虑。阴暗的天又起了一点雨色,成秀珍一早就出了门去。李向军在灶房里收拾了一番后,出门去买所需的材料。
三个邻居站在巷口议论着一些事情,估计是聊尽了这几天新鲜的话题。各事的新闻汇报从早上谈到了中午,有些累了。此时就坐在水果店的椅子上。李华丽不太喜欢与她们这个组织招呼,但挨门挨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拿着没办法,就赔了一个笑脸,坐在店子里面不出来。李向军也不想牵扯和招呼,低着头,装作看不见。
这班人见着李向军出了院门,就像见着了新鲜发生的大事件,谁都开始抢着第一时间的汇报。汇报完,记者当完又开始化身为评论员的角色。李向军则化成了空气,被她们吸入了嘴里后,重新编造再化成二氧化碳吐出来,成了人类排泄的废物。
“珍姐家的孩子怎么又回来了?”说话的这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暗黄皮肤,个子高瘦。其余两人看着发问的这人像是她的消息落后了一百年,脑子里已经是腐朽的古董了。
“你不知道啊,亏你还住在他们的院子后边,半个月前就回来了,提着行李回来的。”这人三十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一头棕色的自然卷发,穿着一件花衣。细碎的嘴里一边说,手指一边点。
坐在她的身边另一人年纪还要大些,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两只耳坠上戴着两个金耳环,右手上戴着金手镯,左手上带着翡翠手镯。身材庞大。粗糙的五官被粗糙的化妆技术增添了一番,听见这话接着说道:
“现在的孩子真是的,吃不了一点苦,你说说他家里什么条件。”
“我跟你说,她家孩子你小心着点,没事就在外边跟人打牛。让你们孩子离得远些,别被带坏了。我家铁牛说的亲眼看见他在菜市场里面的邋遢地方鬼混呢。”这穿着花衣的又开口了,所说的铁牛就是她的老公。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事来还真像孪生姐妹,都锁着眉头,眯着眼睛,缩着脖子。指着住在李向军屋后边的这人,食指随着每字每句上下抖动。像是领导无奈批评办事不得力的员工。
李向军刚出院门,看见她们斜眼瞟着自己,想是在议论。此时正要从她们身边经过。铁牛的媳妇先开口了:“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今天回来的啊,小军。”
这女子那天见着李向军提着行李进去的,装作眼瞎一般的搭话。李向军听得跟自己说话,像是被警察从背后喝住的小偷,停下脚步不知所措。不想与其多扯,碍于情面回应了一声:“昂,梅姨。”接着走到了路边的站台下。
“你看他好会扯谎,明明是在家里待了好些天了,不是个好人。”等李向军走到了路边,吴春梅又开始窃窃私语。他在路边等车,这话就是苍蝇飞到了李向军的耳朵里久赶不去。心里憋着一股怒火想要拍死这只苍蝇。
“这孩子也真是不上进,不知道怎么想的。换了好些个工作了,三心二意怎么成事。那时候我还差点叫上博儿跟着他一起学徒的。”屋后的女人开口了。
“你家里博儿挺懂事的,辉妹。”那带着金耳环金手镯的接着说道。
“哎呀,哪有你的命好,方家大嫂。儿子大学毕业了,有了好的工作,又有一个体贴的女儿,你看你的气色就跟我们不同,我这人一看就是农村里的,哪像你那么洋气,血流在肉里,显出的都是富贵。就等着娶媳妇抱孙子享清福呢。”这李向军屋后的女人被方家媳妇这么一夸,喜笑颜开。但她的儿子根本就不理会她,她也不知道她的儿子在外边捣鼓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吴春梅见着曾辉拍马屁还要用了一个‘我们’把她也扯了进去,明显就是把她当作了一类人,而她自认要高贵曾辉或者方家一等,不管是财力,还是思想。这么一扯,不再跟她们多说话了。
两人相互夸了好一阵子。曾辉又把话题便又扯回了李向军的身上:
“苦了珍姐了。真是,小梅。诶,伍麻子家的弟弟,老婆不是前些年去世了么,娶了没有?你给珍姐介绍介绍。”
吴春梅只瞅了一眼曾辉一眼,方家的媳妇接着说话道:“唉,这么一个儿子,人家娶了怕是个累赘啊。”
字字如针穿破他的耳膜扎在李向军的自尊心上。他站在出巷口的马路边,想走开,但又想把她们的话给听清楚。愤怒可以快速的瓦解脑子里其他所有的想法,占据城池,控制身体进行精神反抗,但这次受到了理智的拼死一搏。起初心在身体里愤愤不平的率先反抗,他想上去指骂她们一番。但此刻,他不想上前去计较了,仍免不了在心里骂着这些长舌妇。李向军理智下来的过多的原因就是他不在这里生活,母亲也要生活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撕破了脸皮总为对母亲不好。而更好的办法则是厚着脸皮上去奉承谄媚她们几句,这类人便会一改之前的态度甚至当面夸赞。
为了不再受因虚无似箭而来的感官痛苦,李向军还是走开了,他走到了下一个公交站台。他迷迷糊糊的出门想去买些补屋顶所需的板材和木方回来,现在在这场自我的战役中全被击碎找不到着落了。
搭上了公交车,一路上,那番话还是像只拍不死的苍蝇在耳边缠绕,越想越气。吃了败仗的愤怒,被关进了监狱,不甘协助着使得愤怒又在暴力摇晃着关押他的铁笼,想要卷土重来。这会儿,他控制不住了,甚至想下车返回去,出了这口恶气。渐渐的斗争下来,使得整个人的精神都消减了下去。其他的意识才开始冲上来说话:“要到站下车了。”
李向军买了材料回来,修补的这几日,看着吴春梅,就憋一肚子说不出来的火。
修补的量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且复杂,弄了整整两天。收拾完屋顶,从上边下来,见着了吴春梅家那条黑白相间的狗,跟着李阿姨家的白狗‘招财’玩在一起。李向军指着那条黑白狗,对着他摇尾巴的‘招财’一本正经的指责:
“它长得这么丑,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跟它在一起玩做什么,别跟它玩,赶紧回家去。”李向军作势去赶那条黑白毛色的狗,那狗便往回跑了。
第二天是他表哥小儿子的周岁宴,母亲催着他出门去贺礼。这几天的天又热了起来,退回了夏天一般,李向军懒懒散散的爬起身来。套上一件泛黄松垮的白色短袖,一条平膝的黑色棉短裤。他本打算穿拖鞋,成秀珍说他太不像样子,便换上了一双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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