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厌恶毒品,所以离它远远的。
这块棉花地的头儿,有自己的武装和能与政府平起平坐的地位,没有人敢招惹这个组织。
看得出陀可中校有些顾虑是正常的事情。他正被口中的故事惹得战战兢兢。
“饼再大,大不过烤饼的锅!”我打断了他,我再也不愿意听下去了。
我伸出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您是少校的朋友,能想出很好的办法,我们习惯亲自动手。你不会惹祸上身的,相信我们。”
“找到那个地方,派一只军队策应我们。我相信你能做到,禁毒也是你们工作的一个部分。”新哥站起身来,来到陀可中校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支票薄,用一只钢笔上在上面签了字,“随便填,可以支取现金。我等你电话。”
他随手将支票放在桌子上。
陀可中校略作沉吟,然后说起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至于话语中更确切的含义,雷并没有再次帮我翻译过来。雷越来越了解我了。
“巴蒂,你说话的样子像一只飞翔的麻雀,幽默风趣,优美动听。”我走下台阶,走过巴蒂身旁,对巴蒂说,
“哦,你是个外国人,你们不怀好意,总有一天我们要将你们赶了出去。”
“大概是你父亲和你说的这些事情。这就是你想要开枪的原因?”我一边看着陀可中校,边慢慢地说道,
“不。我只是缺个玩伴,没想开枪。”
“那我们该说再见了!”我盯着巴蒂的眼睛。
他不再搭理我们,闷声不吭地盯着地面。但我喜欢他。
我们装作愉快地驱车回程,柬埔寨军官很不愉快地将我们送到门口。
他挥手告别的模样,活像堂吉诃德挥动长矛的样子。
“少校还好吗?”新哥坐在后排突然问我,
“用他的话说,已经老不中用了。”我看着手中的烟头在我不停地吮吸下不断地变短,我不愿闻到高温接近海绵吸嘴发出的焦臭,我打开车窗,将烟头弹出窗外。
“人类留给自然凿痕的地方,就有上帝泄露的秘密,包括人的年龄。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但没到时候之前,我们还无法看清一些真相。
我更没有想到柬埔寨人对我们是这样的看法。我一直以为我是走在一个原始开放的国度里,对于每个人商机都是公平的。看来我想错了。
每次看到那些古代遗址,例如吴哥窟剩下的长廊,我就想到波王那句话,不是它在死去,而是在看着我们死去。如果毛瑟的死代表着什么,那就是和吴哥窟的死差不多。我们得小心点了。”我说。
沿原路返回的风景似乎没有发生变化。
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坐在一头戴着紫色花环的大象头顶,他孤零零地俯视着轿车就在他的脚下开了过去。
太阳西下,天灰蒙蒙的,树丛中间偶尔有几只飞鸟挥动着翅膀飞了出来,沿着树顶的地方飞过天空,直到没入无法分辨的大地轮廓之中。
我将它看成一种极不寻常的巡礼。
柬埔寨文看起来就像一群席地而坐的僧侣,穿同一种僧袍,用同一种表情,连成排的架势令人眼花缭乱。
我坐在明亮的客厅里看着一本柬埔寨杂志书。
图片上大概描述一只大象因为过度劳累而选择捣毁寺庙的事。
一群虔诚的僧侣正用长木棍鞭打它的屁股和一些敏感部位。它看起来很有脾气,也选了个好地方,但等它想起要走的时候,疼痛和佛祖的法力却已让他寸步难行。
倏忽而至的一场暴雨突然袭击了房子,这在风季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直到入夜,大雨还是没有停歇。
我蹲下身子用手划了划泳池边的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朝着芳芳游了过去。
芳芳是个好女孩。
她温柔,善解人意,热情的外表像是时刻准备跳过山崖的羚羊,而柔软的心灵更像是枯水期的洞里萨湖水,缓缓流淌,滋润万物。
我们时常驾车穿过绿野,开着摩托艇在湄公河上溯流,有时还会围着她特意为我打扮的头巾穿过集市,在女王宫的台阶下打盹,在吴哥窟的夕阳的绯红中仰望新月,在散落的每一个遗址中感受古老沸腾的心灵。
芳芳是虔诚的,而我,只是本着善待一切的虚伪善待一切而已。
但这就足够了。
像我这种人,偶然生出的对平静生活的向往不亚于信仰的萌生。
我常常在芳芳面前提起叶苏儿,提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而芳芳总是用她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我,好像有意向我施舍一份欲求不到的愿望。
直到有天芳芳背着我大声哭泣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粗心大意。
再也休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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