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庆武一家三口在七月初五这天终于来到了千金台,此时距离赵启解开军饷消失之谜已然过去五天时间。
这五天当中,赵启没有一天不是在噩梦当中醒来。
与之前那个多少还带点香艳的噩梦不同,这几天他梦的全都是第三哨死去的弟兄们,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围在他身旁,说他们不想死,想让哨官带他们回家。
赵启不是没想过要去帮他们讨个说法,但跟谁去讨呢?
官府吗?
别扯淡了,且先不说这个衙门口的主官有没有参与分赃,只要人家轻飘飘来上一句,“搞错了,这就把你的饷银补上。”那事也就完了。
等补完了银子,人家再来一句,“现在咱们唠唠你当逃兵的事儿吧?”
赵启,卒。
至于像许知义所说,上神京告御状更是离谱。
还真以为像戏文里唱得那样,是个人就能随便去敲那登闻鼓,紧接着英明的皇帝陛下降旨彻查此案,最终赃官获得了应有的惩罚,大团结局收场?不会吧?不会吧?
大汉朝倒确实是没有实名制购票这个说法,他还真能轻轻松松就混入京城,但敲鼓告御状?就算赵启脑子进屎了也不会去干这事。
那杀回安东河大营,去宰了那些以牛继宗为首的军中将领...
拉倒吧,一个都不可能,在现实面前,人终究还是得学会低头,这就是人生最操蛋之处。
堂屋内。
“你们来的还不算晚,昨儿老苏头刚派人送信说那事儿已经办妥了。”
赵启给秦庆武倒了碗水,又侧眼瞧了瞧那位正由孙夫人和许母相陪而坐的小嫂子,心中再次感叹,老秦这家伙还真是艳福不浅。
秦庆武媳妇姓齐闺名凤芝,比他小两岁今年刚二十五,长得眉清目秀朱唇皓齿,个头不高但身材很是匀称,说话声音更是娇柔悦耳,颇有一番小家碧玉似的少妇风情。
老秦接过水碗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道,“没耽误事儿就好,这一路上我就生怕消息到了我还没到,你们再等得着急。”
“艹,你咋来得这么墨迹,我家在河源比你离得还远都先到了。”许知义口气很冲的问道。
倒也不全怪他,这货本就是暴躁易怒的脾气,得知了那么大件案子的真相,又无能为力的啥事都干不了,心中难免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哪知一向性格温和的老秦竟是也没惯着他,而是罕见的爆了粗口。
“老子先回清溪,而后又跑到望平,再从望平赶过来,我踏马倒也想快,但快得了吗?”
许知义被骂愣了,忙问,“为啥呢?”
“还不是因为...”
原来,秦庆武同样也是军饷贪污案的受害者,去年衙门口的文书一送到,家里的老婆孩子顿时就成了一对孤儿寡母。
结果他村里一个名叫孙鬼子的财主,就对着他媳妇凤芝打起了歪主意,天天带人过来踹寡妇门打算把人抢回去,这母子俩迫于无奈便躲回了望平县的娘家。
“对了小启哥,你给的那笔银子,让我留给老丈人了。”
老秦简单提了一嘴个中缘由,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老头子嫌贫爱富惯了,替我养了一年多的老婆孩子,刚一见面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一气之下,就直接把银票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这老丈人和封肃倒颇有些相似之处!
心中感叹着没见到装逼打脸名场面的赵启,笑着摇摇头说道,“呵呵,没事,钱本来就该这么花才过瘾。”
一旁的许知义可没他这般淡定,一拍桌子骂道,“狗杂种,竟还敢欺负到咱哥们头上,这事完不了!”
他这一发火,把屋中众人,尤其是那边几个正在闲谈的女眷皆给吓了一跳,赵启赶忙给了他一杵子,“你给老子消停一点!”
“没法消停。”许知义挡开赵启的胳膊肘,阴着脸恨声道。
“官面上咱惹不起也就算了,这孙鬼子又踏马算个什么东西?老子非杀他全家不可!”
“嗯?”
尚未得知贪污案真相的老秦,一脸纳闷的看向许知义,我老婆差点被抢,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小启哥,他...”
“哎...”
随后,赵启便把秦庆武拉进自己房中,对他讲出了自己此前分析出的结果。
这些骇人听闻的东西,还是别让家里人知道为妙,以免他们也跟着担惊受怕。
良久,秦庆武长叹一声,缓缓道,“你说的对,这事真就是只能忍,别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别说牛继宗,就算拎个知县大老爷出来,也能要了咱们的命。”
“不过,老许说得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赵启眨眨眼睛轻声道。
“?”
老秦先是一愣,转而便隐约间猜出了他的意图,劝阻道,“千万别惹事昂,眼下咱们可不宜招惹是非!我都能忍了,你还忍不了吗?”
“放心,我自有分寸。”
赵启安慰他一句,紧接着又道,“明天一早,你和喜春带着这些老老小小出发去兴平府,先让老苏头安排个地方暂时落脚,我和老许晚两天就到。”
。。。。。。
次日傍晚,兴平、广宁两府交界处,八道壕镇。
相传前秦时期,驻守辽东的一位将军,为了抵挡鲜卑骑兵入寇,便将此地的沟沟壕壕作为天然防御屏障,指派部将带人修筑八道壕沟,后人遂称此地为八道壕,镇也由此得名。
这会,镇子里的百姓听着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各个都心知肚明一件事,官军动真格的了,山上的绺子这回怕是真保不住了。
“艹他祖宗的王凤亭!收了银子还嫌不够,难道还想把老子的命也拿走不成?”
项招子边想着,边挥舞着手中的短管火铳,冲着手下的匪徒高声喝道,“给老子堵住口子往死里打,官军没啥可牛逼的,再坚持一会,他们自己就先顶不住了,杀!”
按说八道壕这三四百号胡子可是着实不善,凭借地势之利,从下午开打到现在,已然击退官军的数次进攻。
而山下的兴平府三营统领王凤亭,眼见得前方久攻不下,便放下手中的单筒式千里镜,皱着眉头叫来了之前遣走的那名心腹。
“你之前到底怎么跟对面谈得?为何打到现在还不见他动手?”
“这...许是他没得着什么好机会,故此才...”
心腹其实比他还急。
那一日,主子交代给他的其中一项任务,便是让他到这八道壕,来寻项招子要买命钱,诓他说只要把银子给了,官军就不会出死力攻打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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