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殿后的一间小院子。

胡列娜的居所。

泪痕染遍,鲛绡湿透;娟娟新月,销魂已极。

美人眉黛,纵使微蹙亦如远山妩媚;愁上眉梢,即使月抚也难平心中幽怨。

胡列娜枯坐在床边,未燃红烛,窗前月华流转,美轮美奂。

那双平日里妩媚的狐狸眼红肿一片,往昔灵动的眼神黯淡无光。

她从太阳落下看到月亮升起。

窗前从小院里伸进来的叶子的影子移了又移。

窗台前那盆兰花在月光下衣袂飘飘,顾影自怜。

胡列娜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的。

所谓没有注意到,就是看到了,但并不以之为意。

大抵人在悲伤之时,审美的能力仍旧没有消退,但对美的震撼或者感动之类的情绪却迟钝了。

胡列娜见着了平日里难得的美景,却早已经失去了那份欣赏的心情。

她感到倦怠,精神已经很疲劳了,却同时亢奋。

这种奇怪的感觉有一种更直观简单的说法。

——她失眠了。

对着月光,胡列娜不禁喃喃自语:

“言灵哥哥,你是怎么看我的呢?我在你心目中,到底占据哪个位置?”

白天千仞雪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在她那脆弱的心灵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是千仞雪带给她焦虑了吗?

还是说,其实她心中一直就有这样的担心,担心苏言灵对她的看法。

也正是因为早有担心和焦虑,所以千仞雪的话才显得那么刺痛人心。

胡列娜一遍遍问自己,苏言灵对她是怎样的想法。

只是妹妹,或者只是一个要好的玩伴?

其实她的心底早有答案,只是不愿意接受。

所以苦苦寻找着,只是希望找到一个理由乃至伪证,用以说服自己。

时间每推移一分,找到伪证的概率也就越小,希望越渺茫,心底越焦虑。

直到心里的那一潭水,由深到浅,由满溢到干涸。

直到她的心都枯死了。

胡列娜无端想起那次,和苏言灵一起,被菊斗罗带去狩猎魂环那一次。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个手拿匕首,面前躺着毫无威胁的赤焰红狐,却不敢刺下的小女孩形象。

很神奇的,她竟然仿佛以一个第三人的角度,目睹了当时的全过程。

她透过时间和空间,乃至于不用自己的肉眼,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的犹豫和纠结。

无知者冠以良善,而胡列娜却知道,那就是怯懦!

怯懦的人,本就该在争夺中退出;怯懦的人,本就没有资格收获胜利!

胡列娜再度喃喃自语道,“胡列娜,你还要再怯懦下去吗?”

“你还要再怯懦道什么时候?”

在安静的夜里,清冷的月光照拂之下,空旷的房间中。

问话声显得格外突出,但并不突兀。

怯懦的最大表现就是逃避,而逃避和撤退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是一种可耻的姿态!

逃避。

但凡想到,就会令旁观者嗤笑鄙夷,就会令当事者羞愧难当!

胡列娜望向窗台,窗台上有兰花,有叶影,有滴在上面未干的泪水。

聚在一段,圆圆润润,好像清晨荷叶上的珍珠。

有人说过这样一段话:

每一次的痛哭流涕,都是心灵的一次锤炼,把脆弱示于人前,不是为了寻求庇护,而是宣告涅槃新生。

纵使是一个人暗自神伤,也是在人前流泪。对象是那个最重要的人——自己。

当胡列娜揩干了泪水,重整旗鼓之时,她不是向千仞雪发起挑战,而是向那个怯懦的自己宣战。

请记住!

这是一场战斗!

要么生,要么死!

后退者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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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奉殿。

千仞雪已经回来了。

她面色红润,没有丝毫古怪之色,比往常还要精神两分。

唯独眼神奕奕,泛着亮光。

向爷爷道过平安,千仞雪就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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