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本想将皇室信使拉到一旁,询问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对方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拉拽缰绳,调转马头朝皇宫方向驶去。
李进忠心中顿时升起无边疑惑,像这种圣旨,本应该是由太监们进行传递。
他贵为东厂厂公,更是身兼司仪监秉笔太监,按理说是最早知道消息的人,可到头来却成了这般模样。
究竟是为何?
李进忠想不出答案,他茫然转头,雪白华贵的长袍随之摆动。
刚才还侍奉在身边的亲信,此刻纷纷远离,面露厌恶鄙夷,视他为蛇蝎。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没有缘由,没有依据,只有一道圣旨,便让高高在上的厂公成了众矢之的。
前来围观的民众,同样惊疑不已,窃窃私语讨论起这件事情,看向李进忠的眼神,也从原本的敬畏转变为幸灾乐祸。
随后,人群自末端开始分散,逐渐让出一条道路,一座八人合抬的大轿缓缓走向山河司门口。
事情,终于露出水面。
赵静忠用修长的衣袖掀开轿帘,缓步走下轿子,立定在李进忠对面,望着将他带大的义父,脸上露出莫名笑意,道:
“李进忠在此,山河司还不速速过来将其捉拿监押?!”
赵静忠的声音,嘹亮中带着些许振奋,随之背着手直视着李进忠,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是你!”
李进忠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人,怒火瞬间冲入脑海。
“赵静忠!我待你不薄,事事都想着你,可你到头来竟然如此对我?!”
李进忠狂怒不已,抬脚就像冲过去,可却被赵静忠的衣袖扫在一边。
赵静忠望着倒地不起的老人,眼底最后的畏惧被狂热代替。
他整理着自己的袖子,语气再也没有之前的恭维:“李进忠,你利用职权,贪赃枉法,藐视圣上,今日乃罪有应得。”
“这东厂厂公的位置,本就是有能者举之,我既能替圣上分忧,又可为百姓谋利,早就该这个样子了!”
赵静忠说罢,转身看向神态各异的百姓,扬声道:
“咱们陛下不仅查办了李进忠,甚至还命我担任东厂厂公,往后各位有任何冤情,都可来东厂诉苦,杂家一定尽心尽力,为各位排忧解难!”
人群再度响起议论声,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讨论着赵静忠说的话,然而他们只是讨论,从未有人敢逾越半步,顺应对方的意思。
赵静忠也知道这群人的想法,衣袖微动,无数铜钱裹挟着风声,朝人群射去。
前方百姓见状纷纷倒退,生怕赵静忠当街行凶,把自己当成了开刀对象。
可后方的人却因准备不足,根本没想过后退,一时间所有人都挤在一起,更有甚者因推搡而倒地,叫喊声、痛呼声响彻整个街道。
他们都以为赵静忠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从而心生怨愤,准备动手杀人。
然而事情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当百姓们紧闭起双眼,等待杀戮的时候,脸上却传来了冰冷的撞击感。
他们迷茫的睁开双眼,只见到一枚枚铜钱洒落在地上,发出愉悦的响声。
这时,赵静忠的声音传来:
“各位百姓,各位亲朋好友,我知道你们不相信,这点钱财你们就先拿去,就当是以后报案的上诉费,若有什么困难,都可到东厂找我!”
直到这个时候,百姓们才相信,赵静忠真的是说到做到,顿时开始疯抢起地上的铜钱。
“我的,这枚铜钱刚才砸在了我的脸上,肯定是我的!”
“你说是你的,难道就真是了?我可眼睁睁看着它落在我脚边。”
“别抢啊,地上还有很多,别抢我的钱。”
“哇——!娘,有人踩我的手!”
李进忠冷眼看着这一切,胸膛的愤怒几近爆发,他起身望着赵静忠,冷言道:“戏也演完了,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赵静忠好笑的望着对方,抖了抖衣袖上面的灰尘,转头走向八人大轿,临了才丢下一句话。
“你现在的身份,值得我解释什么?”
此言一出,李进忠再也无法遏制怒火,他再次狂奔着想要冲上去,意图把自己亲手养大的逆子活生生掐死,可身体却撞在一面墙上,直接给弹了回来。
地上的灰尘顿时染污洁白的长袍,冕冠也随着动作而滚在一旁。
此刻的李进忠,再也没有刚才那般耀武扬威的气质,宛若从天上跌落凡间,尽显狼狈模样。
他抬头,正好望见身穿朴素衣裳的木讷汉子。
刚才就是这人挡住了去路,才使得自己没能将赵静忠活活掐死。
“这才是山河司应该肩负的职责嘛,我会好好看着,你们监督李进忠去往凤岭皇陵。”
赵静忠一手抬着轿帘,望向挡在前方的背影,轻笑一声:“可别让我失望了。”
木讷汉子头也不回,鼻间发出一道气息,算是回应对方。
周天意目睹完事情的发展,正想走上前,询问木讷汉子,可自己的后衣领却被一只手掌拽住。
“现在过去干嘛?!”夏商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背后,瞪眼道:“会千户院去,无论有什么事情,都等我回去了再说。”
周天意只能讷讷点头,一溜烟跑回千户院,再也不提要去找李炎,暗杀李进忠的事情。
他先是想要修炼,可始终都静不下来,随后翻看起书籍,又烧了壶水准备泡茶,时不时就望向拱门位置,期盼着夏商元能够早点返回。
直到晌午时分,一席白袍的夏商元才回到千户院。
周天意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跑到面前,双眼中散发着灼灼光亮,眨都不眨的看着对方。
“行了,行了,知道你好奇这件事,能不能让我先喝口水。”
夏商元望着周天意,想要从旁边过去,可对方始终挡在自己面前。
无奈之下,他只能叹了口气,道:“昨晚赵静忠连夜进宫,向陛下检举了李进忠的所有行为。”
周天意并没有得到答案的愉悦,反倒是更加疑惑起来:“我们指挥使不也进宫了吗,为什么没起到任何作用。”
他很不解,按理说皇帝应该会更加相信山河司,可事情却恰恰相反。
拥有先斩后奏权的山河司,在皇帝面前吃了闭门羹;反倒是嚣张跋扈的东厂内部,率先出现了问题。
这个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戏剧化?
夏商元摇了摇头,趁周天意不注意,越过他朝桌前走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说道:
“因为我们呈递的东西,跟赵静忠所言不太一样。”
他这时也没任何隐瞒,望着周天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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