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老满头就起来了。

天色刚刚蒙蒙亮,山里头已经很热闹,大山雀,灰狗子都在树枝上叫唤,如今已经入了秋,到处都挂着白霜。

日头红灿灿的爬在山坡上,往山头撺,黄亮起了个大早去洗漱,小河沟里的水浸人,他脸颊洗的红扑扑的哈着热气,用桦树皮做牙刷漱了口,蹲在窝棚跟前逗狗玩儿。

三条猎狗也很兴奋,它们在窝棚跟前跳来跳去,见到旁边有松鸡出没,就过去撵松鸡,松鸡没撵着,里边儿有野鸡和树洞里的灰狗子被吓出来了,搞得周围鸡飞狗跳。

“叔,早上整点苞米糊糊?”

黄亮将锅里烧了一些热水,准备用桦树枝拷糊糊,这是最简单的吃法,用热水把苞米面冲开,拿棍子搅和,放点盐花,顶饿又简单。

“嗯。”

老满头蹲在窝棚门口砸吧烟,眯眼低声道:“今秋头茬雪下得晚,冬天山上怕是要下大雪,犴达罕(驼鹿)怕是没得吃,獐子,狍子,都得饿死不少。”

“叔,那岂不是要遭狼灾!?”

黄亮想到了什么。

以往灾荒年生,山上都要遭狼灾,这狼和黑瞎子,野猪,大山猫(猞猁),豹子这类的野生动物找不着吃食,就会下山去祸祸林场的猪场,还有林场的庄稼地,仓库。

像是这种头场雪来得晚的年份,多半要下暴雪。

这种时候,封山得有四五个月。

山里是万籁俱静人踪灭,别说什么驼鹿,解放前人饿死的都不少,像是这边不远地方有金矿那地儿,解放前有一年大雪,那地方的脚盆人,老毛子,朝鲜人,口里来淘金的,饿死上千。

这种年头,更要屯够了肉食。

山里面缺少青菜,大白菜和土豆这些得去林场场部买,老满头先前囤下的蕨菜和黄瓜香,洋姜,小根蒜这些野菜就够他一个人吃,如今多了个黄亮,得好好归置归置。

“咱们要是打不着野猪,也得打头獐子或者狍子,不然咱爷俩,今冬得饿死在山上。”

老满头砸吧烟,这周遭好些个鄂温克村寨,村庄,苞米面倒是可以去他们那里买一些换一些,可肉食就不能换了。

大雪之年,狩猎为生的鄂温克人和鄂伦春一样,都指望着眼前那点肉过活,给了你肉,他家可能要饿死人。

“成,咱们先把这山耗子窝给掏了!”

黄亮沉默地点点头,这就是现如今的华夏现状,老百姓还吃不饱,事实上,真要老百姓都吃饱了,得到二十世纪。

山里的老百姓活的还算是不错的,因为这时候的大兴安岭老林子物产还算丰饶,鄂温克和鄂伦春人的驯鹿,都是野放在山上的,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吃的,即便下雪也饿不着它们。

有地衣,蘑菇,木耳,驯鹿苔藓,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松树皮和桦树皮也能吃。

倒是内地口里许多地方,那是真造孽。

“这捉山耗子,也有门道。”

老满头没有让黄亮急着去掏山耗子洞。

先带着他去拜了拜山神。

鄂伦春人拜的山神姥爷,山神是主管山林狩猎的神灵,叫做“白那恰”。

它其实就是一个刻绘在白桦树刨开树皮上的沧桑胡须面颊,双眸滴落出一颗颗的桦树眼泪,风呼呼的吹着,它像是后世某部影视中守夜人崇拜的鱼梁木旧神,从几千年前起就守护在这儿了。

“山神保佑我们,打到猎物。”

祈祷简单有效,老满头默默供奉上一根香烟和一杯酒,他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神是他们最敬仰的神祗。

捉山耗子也简单,封住几个洞口,然后拿烟熏。

烟熏,就得用艾草。

艾草在东北又叫熏蚊草,这玩意儿比乌拉草有用的多,点燃之后气味能熏开铺天盖地的蚊子,山耗子自然也躲不过。

老满头和黄亮俩人,一人堵着俩洞口,这山耗子狡猾,山里面能吃山耗子的动物多,大眼贼,黄皮子,紫貂,天上的老愣,也就是老鹰,都喜欢捉山耗子吃。

有时候狍子和驯鹿饿急眼了,瞅见山耗子也一口闷。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